春風疑不到天涯,二月山城未見花。
殘雪壓枝猶有橘,凍雷驚筍欲抽芽。
夜聞歸雁生鄉思,病入新年感物華。
曾是洛陽花下客,野芳雖晚不須嗟。
譯文
我真懷疑春風吹不到這邊遠的山城,已是二月,居然還見不到一朵花。
有的是未融盡的積雪壓彎了樹枝,枝上還掛著去年的橘子;寒冷的天氣,春雷震動,似乎在催促著竹筍趕快抽芽。
夜間難以入睡,陣陣北歸的雁鳴惹起我無窮的鄉思;病久了又逢新春,眼前所有景色,都觸動我思緒如麻。
我曾在洛陽見夠了千姿百態的牡丹花,這裏的野花開得雖晚,又有什麽可以感傷,可以嗟訝?
注釋
元珍:丁寶臣,字元珍,常州晉陵(今江蘇常州市)人,時為峽州軍事判官。
天涯:極邊遠的地方。詩人貶官夷陵(今湖北宜昌市),距京城已遠,故雲。
山城:亦指夷陵。
“殘雪”二句:詩人在《夷陵縣四喜堂記》中說,夷陵“又有橘柚茶筍四時之味”。殘雪:初春雪還未完全融化。 凍雷:初春時節的雷,因仍有雪,故稱。
“夜聞”二句一作“鳥聲漸變知芳節,人意無聊感物華”。
歐陽修對政治上遭受的打擊心潮難平,故在詩中流露出迷惘寂寞的情懷,但他並未因此而喪失自信、而失望,而是更多地表現了被貶的抗爭精神,對前途仍充滿信心。
以淺近自然的語言寫景抒情,但琢磨很細,意脈完足,有一種親切流暢的風格。首二句是歐陽修很得意的。據《苕溪漁隱叢話》引《西清詩話》,他曾對人說:“若無下句,則上句不見佳處,並讀之,便覺精神頓出。”後人也說它“起得超妙”。
這兩句一果一因,語氣連貫;次序上先以“疑”領起,引出對於“疑”的解釋,因此顯得有波折而不平板;另外,它還寓含著詩人在受貶謫時期待和失望的心情。所以,雖說是有如口語的句子,其實寫得很講究。全詩的關係,也是一聯緊接一聯,意脈含蓄而綿細。唐人律詩多用平列的意象、斷續或跳躍的銜接,歐陽修則力圖將八句詩構成流動而連貫的節奏,這無疑是唐詩之後的一條新路。
宋仁宗景祐三年(1036),歐陽修被貶為峽州夷陵縣令。此詩乃次年春在夷陵 作。一本題為《戲答元珍花時久雨之什》。題目冠以“戲”字,是聲明此篇不過是遊戲之作,其實正是他受貶後政治上失意的掩飾之辭。全詩先是描寫荒遠山城的淒涼春景,接著抒發自己遷謫山鄉的寂寞情懷及眷眷鄉思,最後則自作寬慰之言,看似超脫,實是悲涼,表現出作者平靜的表麵下更深沉的痛苦。寫景清新自然,抒情一波三折而真切誠摯,感人至深。
開頭二句起得超妙,歐陽修自己也頗為自得,他曾說:“若無下句,則上句不見佳處。並讀之,便覺精神頓出。”(蔡眥《西清詩話》)起句不凡,下麵又環環相扣,故方回《瀛奎律髓》說:“以後句句有味。”陳衍《宋詩精華錄》說:“結韻用高一層意自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