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簫賦

[兩漢] 王褒 [简体]

原夫簫幹之所生兮,於江南之丘墟。洞條暢而罕節兮,標敷紛以扶疏。徒觀其旁山側兮,則嶇嶔巋崎,倚巇迤,誠可悲乎其不安也。彌望儻莽,聯延曠蕩,又足樂乎其敞閑也。托身軀於後土兮,經萬載而不遷。吸至精之滋熙兮,稟蒼色之潤堅。感陰陽之變化兮,附性命乎皇天。翔風蕭蕭而徑其末兮,回江流川而溉其山。揚素波而揮連珠兮,聲礚礚而澍淵。

朝露清冷而隕其側兮,玉液浸潤而承其根。孤雌寡鶴,娛優乎其下兮,春禽群嬉,翱翔乎其顛。秋蜩不食,抱樸而長吟兮,玄猿悲嘯,搜索乎其間。處幽隱而奧庰兮,密漠泊以猭。惟詳察其素體兮,宜清靜而弗喧。幸得諡為洞簫兮,蒙聖主之渥恩。可謂惠而不費兮,因天性之自然。

於是般匠施巧,夔妃準法。帶以象牙,其會合。鎪鏤裏灑,絳唇錯雜;鄰菌繚糾,羅鱗捷獵;膠致理比,挹抐擫。於是乃使夫性昧之宕冥,生不睹天地之體勢,闇於白黑之貌形;憤伊鬱而酷,湣眸子之喪精;寡所舒其思慮兮,專發憤乎音聲。

故吻吮值夫宮商兮,和紛離其匹溢。形旖旎以順吹兮,瞋以紆鬱。氣旁迕以飛射兮,馳散渙以逫律。趣從容其勿述兮,騖合遝以詭譎。或渾沌而潺湲兮,獵若枚折;或漫衍而絡繹兮,沛焉競溢。惏栗密率,掩以絕滅,霵曄踕,跳然複出。

若乃徐聽其曲度兮,廉察其賦歌。啾咇而將吟兮,行鍖銋以和囉。風鴻洞而不絕兮,優嬈嬈以婆娑。翩綿連以牢落兮,漂乍棄而為他。要複遮其蹊徑兮,與謳謠乎相和。

故聽其巨音,則周流汜濫,並包吐含,若慈父之畜子也。其妙聲,則清靜厭瘱,順敘卑達,若孝子之事父也。科條譬類,誠應義理,澎濞慷慨,一何壯士,優柔溫潤,又似君子。

故其武聲,則若雷霆輘輷,佚豫以沸。其仁聲,則若颽風紛披,容與而施惠。或雜遝以聚斂兮,或拔摋以奮棄。悲愴怳以惻惐兮,時恬淡以綏肆。被淋灑其靡靡兮,時橫潰以陽遂。哀悁悁之可懷兮,良醰醰而有味。

故貪饕者聽之而廉隅兮,狼戾者聞之而不懟。剛毅強暴反仁恩兮,嘽唌逸豫戒其失。鍾期、牙、曠悵然而愕兮,杞梁之妻不能為其氣。師襄、嚴春不敢竄其巧兮,浸淫、叔子遠其類。嚚、頑、朱、均惕複惠兮,桀、蹠、鬻、博儡以頓悴。吹參差而入道德兮,故永禦而可貴。時奏狡弄,則彷徨翱翔,或留而不行,或行而不留。愺恅瀾漫,亡耦失疇,薄索合遝,罔象相求。

故知音者樂而悲之,不知音者怪而偉之。故聞其悲聲,則莫不愴然累欷,撇涕抆淚;其奏歡娛,則莫不憚漫衍凱,阿那腲腇者已。是以蟋蟀蠖,蚑行喘息;螻蟻蝘蜒,蠅蠅栩栩。遷延徙迤,魚瞰鳥睨,垂喙轉,瞪瞢忘食,況感陰陽之和,而化風俗之倫哉!

亂曰:狀若捷武,超騰逾曳,迅漂巧兮。又似流波,泡溲泛,趨巇道兮。哮呷喚,躋躓連絕,淈殄沌兮。攪搜捎,逍遙踴躍,若壞頹兮。優遊流離,躊躇稽詣,亦足耽兮。頹唐遂往,長辭遠逝,漂不還兮。賴蒙聖化,從容中道,樂不淫兮。條暢洞達,中節操兮。終詩卒曲,尚餘音兮。吟氣遺響,聯綿漂撇,生微風兮。連延絡繹,變無窮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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鑒賞

《洞簫賦》對後來馬融《長笛賦》、嵇康《琴賦》諸作均有一定的影響。馬融在《長笛賦》序文中闡述其創作動機時說:“追慕王子淵、枚乘、劉伯康、傅武仲等簫、琴、笙頌,唯笛獨無,故聊複備數,作長笛賦。”由此可見其影響。談到《洞簫賦》必然要提到枚乘,據《文選》記載枚乘應是最早寫音樂賦的作者,但他的《笙賦》早已亡佚,所以無從考證。

而他的《七發》第一部分就描寫了音樂,結構上主要是從琴的取材、製器、樂聲等方麵來展開的。王褒的《洞簫賦》基本上可以看做是對《七發》中相關的片斷的擴充,但《七發》並不以音樂命名,而且音樂也隻是其一部分,所以《洞簫賦》應是現存最早的、以音樂為題材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