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句以寫意筆法揮灑出一避幽美壯闊的黃河月夜圖。“明月黃河夜,寒沙似戰場。”首句應題而起,點明時間地點,用語平淡無奇,如隨口吟出,卻神完氣清,境界渾然,可謂發興高遠。詩人佇立月下,凝神遙望,但見黃河東去,沒入蒼茫夜色之中;沿河兩岸,鋪展著一片沙灘,由於月光映照,沙灘顯得格外空闊綿遠,冷寂淒涼。眼前景象激起詩人沉思遐想,“似戰場”,則表明思之所向。寥寥三字,突兀而來,挾帶著深沉的歎息,表達出詩人對國事時局的憂慮,隱隱透出一片報國之意。
三四句從視覺與聽覺兩方麵渲染水流的氣勢。“奔流”句承上聯“黃河”,奔流”一詞在此有二用:一是以“奔”之“流”指代黃河,從而避免字麵重複;二是狀水勢的湍急迅猛,道出黃河的特性。“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複回”(李白《將進酒》)其景象已經十分壯觀,再加之聲音動地,就更令人心驚魄動,望河興歎了。“平野”句承上文“寒沙”,描繪大河兩岸遼闊而蒼涼的景象。平坦如砥的原野向四方延展,廣大荒遠,似與天接,尤其在星月輝映的夜裏,更給人以浩茫無垠的感覺。 這一聯看似純寫景物,其實也融會著深沉的情思。那奔騰不息的河水,震天動地的水聲,像金戈鐵馬,千軍突進,似乎激起詩人心潮的波蕩、轟鳴;那連接著遠天的廣漠原野,像一避巨大的曆史畫卷,閃現著王朝興衰、逐鹿爭戰的情景,牽動著詩人的神經。二句中,有動景有靜景,有物象有心聲,動靜相配,心與物合,極富於神韻。
五六句寫作者麵對喧囂的黃河發出的感歎。劉勰雲:“春秋代序,陰陽慘舒,物色之動,心亦搖焉。”(《文心雕龍》)王夫之也說:“夫景以情合,情以景生。”(《薑齋詩話》)正是由於眼前奔騰喧囂的黃河,似戰場的寒沙平野,刺激著詩人的感官,觸發他對時局和社會人生的思考,才使他慨然發出“吳會書難達,燕台路正長”的感歎。“燕台路”,指作者進身受任、報國建功之路。“書難達”,見離鄉之遙遠;“路正長”,言前途之渺茫,真切表露詩人對家鄉親朋的思念和憂國傷事之情。有家難歸,有國難投,舉步維艱,詩人的境遇可算是困窘到極點了。此二句直抒胸臆,全是寫情,但透過詩句表層,南國的遼遠,北野的蒼茫和詩人南顧北望、引領長歎的情態都鮮明可見。這種寓景於情的寫法,豐富了情感的內涵,增強了詩的形象性。
七八句寫作者對自己長期漂泊感到傷感。“寄臥郊扉久,何年致此身?”(馬戴《灞上秋居》)漂泊已非一日,然而還得飄流下去。難以名狀的悲哀湧上心頭,詩人不禁發出痛苦的呻吟:“男兒久為客,不辨是他鄉!”沉重的語調中。充滿夙誌難酬的怨憤和無可奈何的傷感。全詩在哀歎中結束,留下深厚的餘味讓人品嚐。
全詩由寫景入手,從視覺、聽覺的感受中展示黃河夜景,動靜相映成趣,既襯托出心境的淒清,心潮的激烈,又觸發起對自己處境的聯想。“書難達”、“路正長”語意雙關,悵歎深重,既透露出懷鄉卻難歸的無奈,也暗示了仕進目的的不易達到。作者還由此宕開一步,用欲擒故縱的手法,以久客異鄉之心竟“麻木”不辨,反襯出鄉情的深摯。詩中運用白描的手法,質樸簡煉的語言,淺近率直的方式抒發遊子的複雜感情,耐人尋味。
- 參考資料:
- 1、周嘯天.元明清名詩鑒賞.四川:四川人民出版社,2001:47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