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組詩是王安石重遊西太一宮時即興吟成,題寫在牆上。兩首詩都蘊含了落葉歸根之意,亦兼有韶華易逝的慨歎和日暮鄉關的愁緒。第一首詩由眼前的夏日美景聯想起江南故鄉的風光,抒發了對故鄉、親人的思念,寫得情景交融,渾然天成;第二首詩回憶初遊西太一宮的情景,表現了對當年父兄同遊之樂的無限眷戀之情,以敘述方式通過今昔對比來傳達詩意,具有動人的意味。
第一首,“柳葉鳴蜩綠暗,荷花落日紅酣”這兩句寫所見景物,純以名詞巧妙組合,色彩對比鮮明。“綠”而曰“暗”,極寫柳葉之密,柳色之濃。鳴蜩,就是正在鳴叫的知了(蟬)。“柳葉”與“綠暗”之間加入“鳴蜩”,見於那些知了隱於濃綠之中,不見其形,隻聞其聲,視覺形象與聽覺形象渾然一體,有聲有色。“紅”而曰“酣”,把荷花擬人化,令人聯想到美人喝醉了酒,臉龐兒泛起了紅暈。“荷花”與“紅酣”之間加入“落日”,不僅點出時間,而且表明那本來就十分嬌豔的荷花,由於落日的斜照,更顯得紅顏似醉。
第三句“三十六陂春水”補寫池塘水,但寫的不僅是眼中的水,更主要的是,還是回憶中的江南春水。最後一句“白頭想見江南”,由眼前的景色聯想到故鄉。三四兩句有回環往複之妙。就是說,讀完“白頭想見江南”,還應該再讀“三十六陂春水”。眼下是夏季,但眼前的陂水卻像江南春水那樣明淨,因而就聯想到江南春水,含蓄地表現了撫今追昔、思念親人的情感。
此詩前兩句就“柳葉”“荷花”寫夏景之美,用了“綠暗”“紅酣”一類的字麵,色彩十分濃豔美麗。這“紅”與“綠”是對照的,因對照而“紅”者更紅,“綠”者更綠,景物更加動人。第四句的“白頭”,與“綠暗”“紅酣”的美景也是對照的,但這對照在“白頭”人的心中卻引起無限波瀾,說不清是什麽滋味。全詩由真入幻,觸景生情,語意簡明而含蓄。
第二首,“三十年前此地,父兄持我東西”這兩句回憶初遊西太一宮的情景。三十年是概指,當年初遊此地,他還幼小,父親和哥哥王安仁牽著他的手,從東走到西,從西遊到東。而歲月流逝,三十多年過去了,父親早已去世,哥哥也不在身邊,真是“向之所歡,皆成陳跡”。
於是由初遊回到重遊,寫出了下麵兩句:“今日重來白首,欲尋陳跡都迷。”——“欲尋陳跡”,表現了對當年父兄同遊之樂的無限眷戀。然而連“陳跡”都無從尋覓了。四句詩,從初遊與重遊的對照中表現了今昔變化——人事的變化,家庭的變化,個人心情的變化。言淺而意深,言有盡而情無極。比“同來玩月人何在,風景依稀似去年”(趙嘏《江樓感舊》)之類的寫法表現了更多的內容。
這組詩的第一首是最受關注的,其色彩、意象、意味,俱不可及。但讀者也不能忽略了第二首。這兩首詩所寫的是同一情事,是一個整體,它們是互相完成的關係,隻有在整體上理解了這兩首詩之後,才能更好地理解其中的一首。第一首是以興象的方式來傳達詩意的,既有意境,也有意味;第二首則不具備第一首的色彩、意象之美,它是以敘述的方式來傳達詩意的,但卻同樣有很動人的意味。
- 參考資料:
- 1、霍鬆林 等.宋詩鑒賞辭典.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1987:221-223
- 2、高克勤 等.王安石及其作品選.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35-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