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闋集中描繪雨後黃昏,落紅片片的暮春之景。首句點女子居處建築的精致華美、環境的清靜幽雅。起句的畫橋,通常是指朱橋或赤闌橋,唐宋詞中往往被寫得很美,並同愛情搭上關係。如溫庭筠《菩薩蠻》:“楊柳又如絲,驛橋春雨時。”韋莊《菩薩蠻》雲:“騎馬過斜橋,滿樓紅袖招。”晏幾道《木蘭花》雲:“紫騮認得舊遊蹤,嘶過畫橋東畔路。”現在詞中的主人公也騎著馬兒,到了這麽一個充滿詩情畫意的所在:馬蹄得得,流水淙淙,他在橋上按轡徐行,心中該多麽自在。從下麵“雨濕”一句看,此時正當雨後。一場風雨才過,纖塵不起,落紅如糝,連空氣也變得清新宜人了。詞人在《清平樂·春晚》詞中也寫過:“滿地殘紅官錦汙,昨夜南園風雨。”情景似之,然此詞卻化悲涼為閑雅,具有不同的情趣。
開篇是一幅清麗旖旎的風光畫卷,虹橋細水,雨濕落紅,交代了時節,也點明了地點。如畫之境,如詩之景,為後麵思情的刻畫作了良好的鋪墊。“落紅”、“流水”、“飛花”等,曆來就是人們在詩詞中表現相思之情的特定意象,它包含了對美好事物轉瞬即逝的惋惜之情。這裏,畫橋、流水、雨濕、落紅幾個意象的出現,雖未直接透露作意,但已成功地烘托出清幽淡雅的氣氛。其中,“飛不起”三字暗寫雨勢的猛惡,展現殘紅“零落成泥碾作塵”的淒涼景象,暗喻主人公的心境也如落紅沾雨般沉重暗淡。這種心境源於伊人倩影的悄然杳去。這時,月華透過黃昏的霧靄,給這如詩的畫境披上一層柔柔的輕紗,清幽淡雅中又添了一份朦朧靜謐之感。“餘香”二字饒有韻味,既含蓄地畫出伊人“芳窬散麝、色茂開蓮”的風致容顏,又綽約地顯露池中明鏡懸倩影、屋裏衣香勝如花的境界。“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就在這畫橋流水的小路上,落英繽紛的暮春季節,月白風清的黃昏,簾裏的她與馬上的主人公邂逅相遇了,但這相遇是那樣短暫,使主人公隻能透過簾幕中飄溢出的幾絲餘香中遐想她那綽約的芳姿,嬌美的容貌。
另外,詞中人物在這優美的環境中信馬閑行,不知不覺天色已晚。“月破黃昏”,寫時間變化極有層次:先是黃昏,而後月出東山,漸漸衝破了黃昏的氣氛。宋人詞中善用“破”字,如李師中《菩薩蠻》:“子規啼破城樓月。”謝逸《玉樓春》:“杜鵑飛破草間煙。”都賦予破字以特殊的美學意蘊。此處著一“破”字,也烘托了行人對於時間遷移的直感,饒有詩意。這個人物正在行進中間,突然從路邊繡簾中間飄來一陣香氣,原來繡閣中女子在晚妝了。此句極為重要。古人寫詩講究詩眼,寫詞講究詞眼。劉熙載《藝概·詞曲概》去:“詞眼二字,見陸輔之《詞旨》。其實輔之所謂眼者,仍不過某字工,某句警耳。餘謂眼乃神光所聚,故有通體之眼,有數句之眼,前前後後,無不待眼光照映。”此句乃為通體之眼,它映照前後,通體生輝,一方麵使前已鋪敘好的羈旅行役的格局變為愛情之憧憬,一方麵又使下片的抒情與上片的寫景自然過渡,渾然一體。
下闋描述思念之情。“何處去”不是無處可去,恰恰是去向杳若黃鶴的伊人處。采用反麵運筆的方法,用得好時,能深化作品的層次。這裏的反麵運筆,很成功地突出了主人公魂牽夢繞的焦點。此情待與何人說,此夢今夜何處去,主人公惟有悵然不知所往而徘徊,恍然無可告語而不語,想人去車走,餘香猶在,流水無情、落花有意,今宵夢,誰與共,自是“人生長恨承長東”。這時.一片飛花突然引起了主人公的注意,楊花猶能穿簾戶,追隨她共度良宵。而主人公卻連夢魂都無所依,兩相對照,令人心傷。這末句既是寫景,又是抒情,通過楊花飛舞的景象委婉曲折地傳達了主人公的一往情深的相思,完成下闋對思情難遣、夢魂不安的主人公形象的刻畫。
全詞情景交融,渾然天成。作者將幾個典型意象有機組合,在移步換形中,營造出氛圍,以精練的筆墨、含蓄蘊藉地表達了相思之情,在宋初詞作中是較有代表性的作品之一。
- 參考資料:
- 1、孟慶文.《新宋詞三百首賞析》.海口:南海出版公司,1995:94-95
- 2、陸國斌,鍾振振.《曆代小令詞精華》.長沙:嶽麓書社,1993:176-17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