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絕·莫幹山》賞析

全詩一二句敘寫作者乘車在下山的路中穿行,回頭看拋在身後的峰巒已入莽蒼。三四句寫詩人還沉浸在對莫幹山盤旋陡峭的山勢的回味之中時,回程的路不知不覺地走完了。

“翻身複進七人房,回首峰巒入莽蒼。”這是寫毛澤東乘車歸途回望莫幹山。翻身跳進汽車裏,回頭看大大小小的山峰,已隱人到迷茫不清的草色中。詩人和隨同人員,由莫幹山的主峰塔山下來,很快地上了汽車,這時汽車已經發動。“翻身複進”即轉身躍入,表現了乘車人動作敏捷,狀寫了上車的動作快而有力,說明心情歡愉,遊興未盡,不但體力未減,而且有所增強。杜甫《哀江頭》有:“翻身向天仰射去,一笑正墜雙飛翼。”毛澤東將手稿中的“複入”改為“複進”,避免與下旬中的“入”字重複。詩人將可坐七人的轎車稱為“七人房”,通俗而幽默。“翻身複進七人房”一句,揭示了詩人動作輕快、心情歡愉的情狀。“回首峰巒入莽蒼”,轎車急馳,回頭看時,莫幹山的峰巒已進入蒼茫的野色之中,越來越辨認不清了,形象而真切。從乘車下山,到“回首峰巒入莽蒼”,對時空轉換與行車速度,詩人隻用“回首”二字,刻畫出對名山勝境未了的興致。詩人用“峰巒”來代指莫於山,很恰當。“莽蒼”,古人多用於迷濛不清、空曠無際的田野之色,詩人用於山色也很貼切。因為那裏“百道泉源飛瀑布”,青竹野樹翠無邊,雲生霧繞,遠遠望去,隻能是迷茫一片,同廣闊無邊的田野渾然一體。

次句接寫下山途中,車窗外的青峰翠巒隨窗內視點的飛速移動和空間角度的不斷變化,由大而小,由近而遠,由高而低,以至於迷迷蒙蒙,時隱時現,若有若無。這一句采用的是兼語句式,“峰巒”既是“回首”的賓語,又兼“入蒼莽”的主語。北宋陳摶《歸隱》詩曰:“十年蹤跡走紅塵,回首青山入夢頻。”寫的是夢境。“回首峰巒入莽蒼”與“回首青山入夢頻”句式相近,卻寫的是實景。“回首”照應開頭的“翻身”,表現出詩人對名山勝境的顧眄留戀和未了的興致。“峰巒入莽蒼”與“山色有無中”(唐王維《漢江臨泛》)有異曲同工之妙,一個“入”字,將靜態的景物動態化,極為傳神。

莫幹山與杭州城的空間直距近百裏,以路程計,當不止此數,行車決非片刻能到。但詩的藝術時空,可以“觀古今於須臾,撫四海於一瞬”(晉陸機《文賦》)。如果說“回首”句是以急速變化的空間景象表現飛逝而去的時間意象的話,那麽結尾兩句則是采用時空變形的藝術手段,化時辰為瞬間,縮百裏為咫尺,寫出獨特的審美感受。

“四十八盤”顯示的是峰回路轉、彎曲盤旋的空間意象,“才走過”卻有著急遽發展的時間節奏。上一句的那個“入”字表現為一個過程,“入莽蒼”當在車離山道之後。而“回首”則是一路不斷地向後瞻望,全神貫注地目送“峰巒”遠去。待到山色終於融入一片蒼莽之中,這時轉過臉來,才發現不知不覺中轎車已履平地,這便是“才走過”雲雲的心理依據。從山上到山下,詩人感覺到的隻是頃刻間的一馳而過,於是原有的空間被極大地壓縮了。作者的《七律·登廬山》的開頭兩句“一山飛峙大江邊,躍上蔥蘢四百旋”,在展現雄偉壯闊的空間景象的同時,著一時間速率極快的“躍”字,一下子將廬山上下的空間距離縮小,生動地表現出詩人的豪情。“四十八盤才走過”的“走”字,是飛奔之意,與“躍”字有相同的藝術功能,又和下一句的“風馳”同義。而結尾句如果沒有“風馳”二字過渡,就會使人產生莫幹山下即“錢塘”的錯覺。其實“四十八盤”隻是歸程的一小段,離杭州尚有百裏之遙,但作者卻以風馳電掣、其疾如飛的車輪轉動,形象地表現了時光的高速,壓縮了出發點與目的地之間巨大的空間距離。“已”回應上句的“才”,構成兩句間的順承關係。“又”則點明“到錢塘”並非初次,暗示了由杭州去莫幹山,再由莫幹山返回杭州的來去行蹤,具有極強的概括力。

這首詩主要的藝術特色:風格輕快。體現在歸途人的心情與動作的輕快上。上汽車的動作“翻身躍入”,體輕敏捷,幹淨利落,“躍”字傳神,顯得老當益壯,非常活躍。在回首山色時,看到的是“入莽蒼”,反襯出汽車遠離莫幹山以及行駛之快,一個“又”字,更加突出車速之快,又表現了作者心情的輕快。在不知不覺當中,已經走過“千裏”之程,詩人完全沉浸在輕鬆快樂之中,顯得輕舟的神速。兩者都體現了一個“快”字,表現的是一個“鬆”的心境。所不同的是,一個在陸上,一個在水上;一個坐車,一個乘船;一個“回首”,一個“旁觀”。

全詩即景抒情,詩句輕快,語言明白如話,詩趣意興盎然。詩人此次遊興極好,心境閑適,以致慨歎時光走得太快了。

參考資料:
1、辜正坤.毛澤東詩詞:北京大學出版社,2010-4-1
2、周振甫等.毛澤東詩詞鑒賞:中華書局,2013.4:187
3、王玉孝.毛澤東詩詞 :山東科學技術出版社,2007-12-1

原文《七絕·莫幹山》

[近現代] 毛澤東

翻身複進七人房,回首峰巒入莽蒼。
四十八盤才走過,風馳又已到錢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