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月城西門廨中》賞析

這首詩首六句是第一段,追敘詩人一直在望月,不但望日望月,新月時也在望,懷人之思深矣。“始出西南樓,纖纖如玉鉤”,二句寫新月初生,細小彎曲而柔弱嬌美,如玉鉤般晶瑩剔透的月牙,開始出現在西南樓的方向。以下又以“末映東北墀,娟娟似蛾眉”二句承接上文,繼續寫新月的將落。此二句說新月將落時,那彎曲細長而娟美的新月轉而照射在東北麵的台階上。以下二句則總寫新月,初生新月光線柔和微弱,所以似乎被帶有珠飾和瑣形花紋的窗簾所遮隔。這裏“蛾眉蔽珠櫳,玉鉤隔瑣窗”二句,把無形之光線當作有形之物體來寫,形象生動而富有實體感。這種以實寫傳虛景的手法,把初生新月娟美柔弱、猶如病態美人婀娜多姿的形態細膩傳神地活現了出來,給讀者留下了許多可以想象的審美空間,取得了良好的審美效果。

中間六句是第二段,寫眼前月圓的實景。“三五二八夜,千裏與君同”,筆鋒一轉,由初生新月寫到望日之月。讀至此,方使人悟到以上六句所寫是追敘,其目的正是以新月和眼前望日之月作對比。新月光線柔弱,恐難以照遠,不能和遠方的“情人”共賞,而今正是月圓光滿之時,正好與對方隔千裏而共度此良宵。引出懷人之思,為下文的厭倦客遊生活埋下伏筆。“夜移衡漢落”,承上繼續寫眼前景,並交待時間。北鬥星轉換了方向,銀河眾星也逐漸稀疏,表示夜已很深,交待賞月已久。“徘徊帷戶中”,筆鋒又轉到玩月,寫月光緩慢地照進屋中。此句又一次采用了以實寫傳虛景的手法,把月光的移動比作人的徘徊,富於感情色彩,也暗示了詩人當時的憂愁心緒。“歸華”二句,轉寫月光照射下的官廨中殘花敗葉景象,並由花葉的過早為風露所摧殘凋零,轉而進一步引起下文的身世之感和對現實狀態的憂怨。“歸華先委露,別葉早辭風”,對仗工整,平仄協調,可謂律詩佳聯。

詩後十句是第三段。“客遊厭苦辛”二句,是由上文的殘花敗葉的淒涼景象轉到自身倦於客遊仕官生活的感受,過渡自然和諧。由於厭倦了這種如飄塵般的不穩定生活,所以詩人自然而然地閃現出“休澣自公日,宴慰及私辰”的想法。二句說乘這公務繁忙之後的休假日及時地休息宴飲。“宴慰及私辰”句比較巧妙,既照應了題目的玩月,又自然地向下文的寫賞月時的宴飲過渡。

“蜀琴抽白雪,郢曲發陽春”,承接上文“宴慰”,此二句寫賞月時用優美動聽的音樂來娛悅身心,消除不快。同時又暗用典故,表示自己誌趣潔白高尚,知音者少,照應上文“千裏與君同”,又為結尾的“留酌待情人”埋下伏筆,具有多重作用。“肴幹酒未闋,金壺啟夕淪”,仍就眼前而說,上句說玩月而飲,肴菜已盡而飲興正濃;下句照應“夜移衡漢落”,“金壺”,即銅壺,又名漏,是古代的一種計時工具,此說上麵鑄有金人的夜漏已盡,天色將明,又一次交待時間。末二句承“啟夕淪”,寫天色將明而不得不結束這次的賞月,但臨行而又止,欲留下來等待與“情人”共飲。表示對玩月之夜的無限留戀和對知音的深切懷念,與“千裏與君同”相呼應,發人深思,餘味無窮。

這首詩遣詞造句形象生動,特別是前二段,把新月初生的靈幻光景和公廨處景物描繪逼肖。鍾嶸《詩品》說鮑照“善製形狀寫物之辭”,又說他“貴尚巧似”,此詩可算是典型的例子。此外,此詩風格清麗柔弱,在詩人“操調隱急”(蕭子顯《南齊書·文學傳論》)、“如饑鷹獨出,奇矯無前”(敖陶孫《詩評》)的總體風格中可算是別具一格的作品,但後代有人把它和宮體詩相並論,卻是失之偏頗的過激之辭。

參考資料:
1、吳小如等.漢魏六朝詩鑒賞辭典:上海辭書出版社,1992年9月:794-795

原文《玩月城西門廨中》

[南北朝] 鮑照

始出西南樓,纖纖如玉鉤。
末映東北墀,娟娟似蛾眉。
蛾眉蔽珠櫳,玉鉤隔瑣窗。
三五二八時,千裏與君同。
夜移衡漢落,徘徊帷戶中。
歸華先委露,別葉早辭風。
客遊厭苦辛,仕子倦飄塵。
休澣自公日,宴慰及私辰。
蜀琴抽白雪,郢曲發陽春。
肴幹酒未闋,金壺啟夕淪。
回軒駐輕蓋,留酌待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