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律·登廬山》賞析

詩開篇一“飛”字靈動異常,一“躍”字威風八麵。廬山九十九座山峰蜿蜒連綿,氣勢雄偉,詩人卻能讓其“飛峙大江邊”,不僅化靜為動,而且化山石為生命。奇瑰的筆墨讓原本雄偉的廬山瞬間又擁有了一層神奇的色彩。然而正是這奇崛雄偉、鬱鬱蔥蔥的高山,詩人卻能一“躍”而過“四百旋”的山彎立於高巔,俯視江湖山川、縱覽人間風雲,大有成竹在胸、躍躍欲試、睥睨天下的豪情壯誌。這為全詩定下了情感基調。

登上山頂,立於山巔,萬千氣象,都來眼底。成竹在胸的詩人麵對眼前詭譎蒼茫的雲霧之海,想到的是“小小寰球”舞台上正演繹著的對中國的孤立、封鎖與背叛,不覺以大鵬蔑視蓬間雀般的眼神報之以一瞥。其時的中國,先有美、英等西方國家的孤立與封鎖,近有蘇聯單方麵宣布與中國簽訂的核協議無效的信義背叛(1959年6月),詩人領導下的國家處境艱難。然而,這樣的“世界風雨”在詩人眼中不過是一場小小的鬧劇。走自己的路,幹自己的事業,人間真正的希望在這裏。詩人之所以有“冷眼向洋”的豪邁與自信,一是性格使然,二是國家近十年的迅速發展,三是眼下神州勁吹的人民公社“熱風”。政治家的魄力、詩人的激情、個人的稟性讓立於廬山雲霧之上、峻嶺之巔的毛澤東不可能不發出此等聲音。

頸聯借想象的翅膀,馳騁於長江上下,西望武漢,九派之上,彩雲當空,黃鶴高翔;東眺三吳,波濤滾滾,煙霧繚繞。尾聯以幽默的設問來否定沒有階級鬥爭的桃花源存在,要在“與世隔絕”的桃花源耕田隻能是幻想。

廬山為文人薈萃之地,登臨歌詠之詩層出不窮,其中佳作迭出,令後人望而卻步,豈敢再發吟哦,一試身手。但一代大詩家毛澤東就要以他的生活、經驗、才識、豪氣登臨高歌一曲《登廬山》。

此詩起句中的一個“飛”字,用得簡直俊逸壯闊、從容橫飄,“一山飛峙大江邊”詩句淩空突拔宛若山勢挺立 ,詩意與山意渾然莫辨,雙美合而為一齊漾讀者心間。詩人一起筆就與過往詩人不同,一來就以獨有的大氣魄烘托廬山淩空欲飛的英姿。

接著從正麵寫出脫穎而出,另寫進山登臨的路線,那路線盤旋環繞,蕩氣回腸,一路上青翠迎接、相伴、引領朝上,清風送爽的夏日,蒼茫幽深的佳景倍添登臨之趣。接著“冷眼向洋看世界”,詩人直抒胸臆及現實處境,在高山之巔冷漠而不動聲色地看著世界上的一切反動派所形成的反華包圍圈。都予以“橫眉冷對”,因為詩人之一生所經曆的艱難曲折的確太多了,但從未被壓垮過。

“熱風吹雨灑江天”,詩人又把目光從國際(向洋)拉回了國內(江天)。這裏的“熱風”雖是實寫夏日之風,但可引申為熱情之風,熱烈之風,再往前就可引申為那時轟轟烈烈的“大躍進”,大幹快上,力爭上遊,加緊建設社會主義的“一萬年太久,隻爭朝夕”的巨大情懷。這股巨大的“熱風”已從這裏,從詩人屹立的廬山之巔灑向祖國萬裏江天。詩人的巨大熱情也在感召著祖國,感召著億萬人民同心協力創出一個紅彤彤的新世界,而這個世界又是通過“多、快、好、省”的“熱風”旋起來的,在空中若驕陽朗照神州大地。

“雲橫九派浮黃鶴,浪下三吳起白煙。”這兩句工仗、典麗,“橫、浮、下、起”連環動感,虛實相間,形成立體畫麵。而且詩人也對這二句比較滿意,他在1959年9月7日給胡喬木的信中談到對這兩句的看法,認為這兩句較好一些。同時還談到寫詩之難,“經曆者如魚飲水,冰暖自知,不足為外人道也。”

最後兩行使詩歌出現了深刻的寓意。詩人在這裏妙用了陶淵明所著《桃花源記》這篇千古傳頌的美文。通過幾千年的曆史文化沉澱,“桃花源”已附添了許多象征意義,但它最主要的象征意義是指烏托邦式的理想社會。這種子虛烏有的社會隻有告慰心靈,而在人世間卻永遠無法見到。

參考資料:
1、《毛主席詩詞》華東師範大學中文係 《換新天》戰鬥隊編1969年5月出版
2、毛潤之.《毛澤東選集》.邯鄲創建的晉察冀日報社印刷:人民出版社,1944年
3、王玉孝 等.《毛澤東詩詞》.山東:山東科學技術出版社,2007-12-1

原文《七律·登廬山》

[近現代] 毛澤東

一山飛峙大江邊,躍上蔥蘢四百旋。
冷眼向洋看世界,熱風吹雨灑江天。
雲橫九派浮黃鶴,浪下三吳起白煙。
陶令不知何處去,桃花源裏可耕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