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一、三月三、五月五、七月七、九月九,在中國都是節日,真是有趣的巧合。元代的民間散曲家注意到這一點,作了同曲牌的組曲分詠它們,本篇就是其中的一支。既然是分詠,就必然要突出各個令節的特色。七夕的特色主要表現在兩個方麵:一是牛郎織女在夜間的相會,這是家喻戶曉而又令人動容的美麗傳說;二是民間婦女的“乞巧”風俗,《西京雜記》:“漢彩女常以七月七日穿針於開襟樓,俱以習之。”可見其來源頗為古老。除了向月穿針的“賽巧”外,還有用蜘蛛在瓜果、小盒中結網,以及用水盆浮以鬆針纖草布現圖形的“得巧”。熙熙樂樂,熱鬧非凡。可以說沒有哪一個節日,能像七夕這樣,與日常生活及幸福理想同時如此地貼近。
這支小令僅用兩旬對仗:“天孫一夜停機暇,人世千家乞巧忙”,就酣滿地兼顧了七夕的兩大特色,一“暇”一“忙”,相映成趣。從“天孫一夜”與“人世千家”的懸殊比照來看,作品的重心在於後者;但人世於七夕所領受的節日情味,其源頭正是天上牛郎織女相會故事的浪漫色彩。所以第三句又轉回了“雙星”,他們在經過一年的久別後,心事自然深密,情話自然綿長。這一句並不用直述表示,而用一個“想”字領起,“想雙星”的人兒,心兒該同雙星靠得多麽緊啊!緬懷、遐想、讚美、憐惜、期望、羨慕……全都包容在這“想”字中了。
於是就有了末二句的神來之筆:“七月七,回首笑三郎。”這段話有兩重解釋。據唐人陳鴻《長恨歌傳》,天寶十載七夕,楊貴妃在驪山宮“獨侍”唐玄宗。“上憑肩而立,因仰天感牛女事,密相誓心,願世世為夫婦。”這也就是白居易《長恨歌》“七月七日長生殿”一段的本事,白詩引文詳見注③。按照這樣的理解,“回首”就是楊貴妃的現場動作,她“回眸一笑百媚生”,向著明皇傳遞脈脈情意;這兩句通過李、楊二人在七夕夜的呢愛與密誓,表現了這一佳節對天下情人具有歡樂暢懷的不尋常意義。這是一重含意。然而,“他生未卜此生休”,明皇同貴妃不要說“世世”,在當世的夫婦也未能做到頭。正是“三郎”本人,在“安史之亂”中違心地下令處死了對方。《長恨歌》記他El後還宮的情景:“西宮南內多秋草,落葉滿階紅不掃。”“夕殿螢飛思悄然,孤燈挑盡未成眠”。他無疑在“西宮南內”的“夕殿”中悄然地消度過七夕。從這一意義上,“回首”就是對曆史的回顧,“笑”也不是呢笑、媚笑,而是嘲笑和嗤笑了。一切在七夕節享受歡樂、尊重感情、珍護理想的情男愛女,都有資格“回首笑三郎”。這是又一重含意。兩重解釋都能成立,它們在並列中互為補充,且將情侶在“七月七”的熱烈奔放表現得栩栩如生。小令至此雖戛然而止,卻仍使人回味無盡,同末句的雙關是分不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