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歧亡羊》寓意

列子這篇寓言在結構上很有特色,采取了寓言套寓言的複合寓言的方法。羊寓言故事本身從這個寓言引出另兩個寓言,一個是心都子講的三兄弟同學儒術領會卻完全不同的寓言,另一個是心都子講的眾多人學泅水近半數人溺死的寓言,最後是心都子的評論。一些寓言選本,對這篇寓言往往隻選它的前半部分即歧路亡羊寓言故事本身,而不選從這個故事引出的後兩個寓言故事,更不選最後的心都子的評論。但這種節選的做法,並不是很妥當的。因為隻從歧路亡羊故事本身,是不能直接領會到,至少是很難領會到這篇寓言的深刻寓意的。

讓我們先來分析歧路亡羊故事本身。在這個故事中,楊子的鄰居的羊逃跑了,已經有家屬親友等人去追尋,還覺得人不夠,又來請求楊子的童仆幫助去追,結果還是沒有追到。為什麽呢?因為岔路太多,岔路中間又有岔路,不知道該從哪條岔路去追,所以這麽多人去追,還是追不到。楊子對這事感觸很深,很長時間不言不笑,他的學生問他為什麽這樣,楊子竟然沒回答。

從整篇寓言看,當時楊子沒有回答學生們的疑問,是因為楊子對歧路亡羊一事,感觸很深,一時難以對學生們解釋清楚,需要采取譬喻的形式,特別是寓言這種高級譬喻的形式,才能使學生們明確無誤地領會到其中所蘊含的深刻的寓意,這也就是楊子對歧路亡羊一事所引起的深刻的感受。

這篇寓言最後部分的心都子的一段話“大道以多歧亡羊,學者以多方喪生。學非本不同,非本不一,而末異若是,唯歸同返一,為亡得喪。”表達了這篇寓言的深刻寓意。“大道以多歧亡羊”一句是對“歧路亡羊”故事本事的概括;“學者以多方喪生”既是對眾多人學泅水近半數人溺死故事的概括,又是對三兄弟學儒術領會完全不同故事的概括(這裏“喪生”的“生”字,不能夠機械地隻理解為“生命”,而還要理解為“性”字,當“本性”講,“喪”生也應當作“喪失本性”。理解前一個故事和後兩個故事之間,有非常密切的聯係,這就是,前一個“大道以多歧亡羊”故事是用以比喻“學者以多方喪生”的,意思是:求學的人經常改變學習內容、學習方法,就會喪失本性,迷失方向,甚至喪失生命,隻有抓住根本的東西、統一的本質的東西不放,才不會誤入歧途。寓言中心都子的話“學非本不同,非本不一,而末異若是”。曾被西晉人盧諶用為典故,寫在他的《給司空劉琨書》中:“蓋本同末異,楊失興哀。”這兩句話中“本同末異”是心都子的話“學非本不同,非本不一,而末異若是”的濃縮;“楊朱興哀”是歧路亡羊故事本身中楊朱聽說此事後心裏難過,長時間不言不笑的心情概括,毫無疑問,這兩句話是出自列子的這篇寓言。有的學者認為不是盧諶這兩句話出自《列子》,而是偽作《列子》者,以盧諶的這兩句話為素材,並根據這兩句話偽造出歧路亡羊的寓言故事。乍一看,盧諶引用《列子》和偽作《列子》者根據盧諶的這兩句話敷演成歧路亡羊寓言,兩種可能都有。這兩種可能互相矛盾。一種是真的,另一種就必定是假的,究竟哪一種是真的,有必要作進一步的分析探討。

還有一種說法就是“或當時古書已有比章(偽)作《列子》者用之也”,這是一種“想當然”“也許有”的說法,從古代的文獻記載和傳世文獻看,歧路亡羊故事以及心都子的評論,均僅見於《列子》而不見於他書,如盧諶當時已有此事,也隻能是《列子·說符》中記載了歧路亡羊故事和心都子的評論的這一章,但持《列子》偽書說者,卻偏偏不甘心承認,說什麽也許有別的古書有此章,偽作《列子》者引用了這個故事,這種說法是沒有任何根據的。沒有根據卻硬要這樣說,隻不過是“遁辭知其所窮”罷了。

求學的人經常改變學習內容、學習方法,就會喪失本性,迷失方向,甚至喪失生命,隻有抓住根本的東西、統一的本質的東西不放,才不會誤入歧途。

從這篇寓言,我們還可以進一步領會到,不僅學習上要緊緊抓住根本的東西,一致的本質的東西,觀察和處理一切事物都應該這樣。客觀事物錯綜複雜,幹什麽事情,都必須專一,不能三心二意,見異思遷。如果毫無主見,見到岔路就想另走,那就會歧路亡羊寓言所告誡的那樣,到頭來是會一無所獲甚至會有喪失本性甚至喪失生命的危險的。

由這篇寓言凝煉而成的成語“歧路亡羊”、“多歧亡羊”,比喻因情況複雜多變或用心不專而迷失本性、迷失方向,誤入歧途,一無所成,後果嚴重。如明馬中錫《中山狼傳》中說:“然嚐聞之,大道以多歧亡羊。”清初王夫之《讀四書大全說》中指出:“而諸儒之言,故為糾紛,徒俾歧路亡羊……一字不審,則入迷津。”

告訴人們:在研究一門學問時,要把握方向,注重領會其實質,而不要被各種表象所迷惑。

原文《多歧亡羊》

[先秦] 列禦寇

楊子之鄰人亡羊,既率其黨,又請楊子之豎追之。楊子曰:“嘻!亡一羊何 追者之眾?”鄰人曰:“多歧路。”既反,問:“獲羊乎?”曰:“亡之矣。” 曰:“奚亡之?”曰:“歧路之中又有歧焉。吾不知所之,所以反也。”楊子戚 然變容,不言者移時,不笑者竟日。門人怪之,請曰:“羊賤畜,又非夫子之有, 而損言笑者何哉?”楊子不答。(追者之眾 一作:追之者眾)

心都子曰:“大道以多歧亡羊,學者以多方喪生。學 非本不同,非本不一,而末異若是。唯歸同反一,為亡得喪。子長先生之門,習 先生之道,而不達先生之況也,哀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