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片感慨人生,本如浮萍在水,為飄泊而“多病多愁”,一開始便是錯誤。詞一開頭,就點明離別,並交織著對往事的回憶:“分攜如昨”。“分攜”猶言分手,寫出了臨別依依、難舍難分的感情。說是“如昨”——像昨天那樣,那是因為蘇軾出判杭州時,楊繪任禦史中丞,二人曾在汴京相別。回憶舊日分離,則是為了強化當前別情,所以很自然地引發了人生感慨:“人生到處萍飄泊”,不過這與作者早年寫下的“人生到處知何似?應似飛鴻踏雪泥”(《和子由澠池懷舊》詩)那種泛詠人生不同,主要是就宦遊蹤跡不定而發的。接著便推出當前送別之事:“偶然相聚還離索”。按楊繪予本年八月才到杭州知州任,九月即被朝廷召還,所以說是“偶然相聚”。故人相聚匆匆,更使別情難堪。“離索”雖然是指當前的離別,卻蘊蓄著一種深沉的感情,也與開頭的“分攜”相照應。緊接著,詞人又與自己的身世聯係起來,抒寫了更深一層的感慨:“多病多愁,須信從來錯。”蘇軾在熙寧六年、七年詩作中屢屢言“病”,可見當時健康情況不佳確是事實,但這裏說“多病多愁”,毋寧說是道出了一種不得誌的情緒,他與王安石政見不合以及在地方官任上沉淪多年,無疑都是產生這種情緒的原因。至於斷言“須信從來錯”這裏“須信從來錯”是詞人以誇大的過激的言辭來表現一種牢騷的情緒。由於楊繪是在黨爭中誌同道合的朋友,所以詞人能敞開心扉,放言無忌。
下片勸慰友人,天涯淪落人,不妨放懷一笑。換頭兩句寫別筵情景:“尊前一笑休辭卻,天涯同是傷淪落”,詞人故作達觀,勸友人尊前對飲,並用天涯淪落的共同遭遇來打動對方。當然,說“天涯”“淪落”這樣失意、喪氣的話,並非果真如當年自居易那樣遭到貶謫的不幸,而隻是誇大其辭地寫仕途飄蕩的身世之感,反映了一種厭倦的情緒。對仕途的厭倦與對故鄉的懷念往往糾纏在一起,篇末三句折到抒發歸隱故鄉的意願,是合乎心理邏輯的:“故鄉猶負平生約。西望峨嵋,長羨歸飛鶴。”從當年兄弟相約早退到寫此詞時,已經過去了十四個年頭,“猶”、“長”二字便寫出了一種長久的期待與內心的渴望。詞人把“峨嵋”作為故鄉及其美景的代表,從反麵運用了“化鶴歸遼”的神話故事,以“西望峨嵋、長羨歸飛鶴”的藝術形象,表達了歸隱的素願以及對故鄉的深情。不過,下片所寫並非當時思想的全部,也不能因此引出詞人向往恬退的結論。
這首贈別詞在思想內容方麵具有以下兩個明顯的特點:一是強化了身世感慨,二是牽動了故鄉情結。全詞所表現的是客中送客的黯然情懷,但取境闊大。聲調嘹亮,故情雖抑鬱而不萎靡,構成獨特之情味。
- 參考資料:
- 1、葉嘉瑩主編.蘇軾詞新釋輯評 上冊:中國書店,2007.1:第291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