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篇文章是歐陽修為《新五代史·伶官傳》作的序。文章總結了後唐莊宗李存勖得天下而後失天下的曆史教訓,闡明了國家盛衰取決於人事,“憂勞可以興國,逸豫可以亡身”的道理,諷諫北宋統治者力戒驕奢,防微杜漸,勵精圖治。
本文共四段,可以分為三部分。
第一部分(第一段)提出盛衰由於人事的論點,並提出莊宗得天下和失天下的事例這一立論的根據。
文章以“嗚呼”的感歎突兀而起,一起筆就發出對曆史的深沉感慨。接著用轉折關係的反問句,強調人事的作用,提出中心論點:盛衰之理,由於人事。這一歎一問,一退一進,不僅使論點醒人耳目,而且為全文定下了歎惋的基調。接著點出莊宗得天下和失天下的事例,說明立論的曆史根據。“原莊宗之所以得天下,與其所以失之者”,這一“得”一“失”,與論點中的一“盛”一“衰”相應,並領起下文。
第二部分(第二、三段),論證中心論點。
第二段承上敘事,詳述莊宗接受並執行晉王遺命的事例。
上段既然提出莊宗得天下和失天下的事例可以為證,這段接下來自然先寫得天下的情況。關於莊宗得天下的過程已經寫入《新五代史》中的《唐本紀》,此處再寫未免重複,也造成文勢的拖遝,而且不合序論的體製,所以這一段選用了“晉王三矢”的故事。這一故事屬於傳說,不能確定為史實,因此,包括《新五代史》在內的正史均未收入。但這個故事在當時社會有相當的影響,宋初王禹在《五代史闕文》中對此做了記載。這個故事生動而又有典型意義,能給人以新鮮感,其精神也符合晉王和莊宗的情況,所以歐陽修把它選入文中。為了慎重,在前麵加了“世言”二字。這一故事是中心論點的主要例證,是支撐中心論點的有力論據,也是下文議論的依據。
這一段以“三矢”貫穿前後,分兩層來寫。第一層是莊宗接受遺命,先寫晉王賜三矢,次寫晉王遺命,詳細交待賜矢原因,再寫莊宗將三矢“受而藏之”;第二層是莊宗執行遺命,寫莊宗出師、征戰以三矢勵誌,大告成功,還三矢於先王。其中著力寫莊宗對三矢的恭謹態度。從莊宗“受而藏之於廟”,以及“其後用兵”的舉動,可以看出他接受遺命,矢誌複仇的決心和意誌,這正是他得天下的原因。“受”“藏”“遣”“告”“請”“盛”“負”“驅”“納”等詞,描繪出莊宗忠實執行父命的形象,概括了莊宗全盛時期的征戰情況,體現了莊宗的“憂勞”,突出了“人事”的作用,這就為下麵的議論做了準備。這一段敘事語勢比較平緩,沒有任何議論,但卻寓論點於敘事之中,以敘事論證了論點,與第一段的“盛”和“得天下”相照應。全段敘事欲抑先揚,為下文寫“抑”張本。
第三段轉而議論,評論莊宗的盛衰,闡明中心論點。
這一段由敘事轉入議論。先以飽蘸感情的筆墨讚歎莊宗的成功,用“意氣之盛”回應文章開頭的“盛”字和“得天下”三字,並順承第二段的敘事;繼而慨歎他的失敗,用“何其衰也”回應文章開頭的“衰”字和“失之”二字,並轉承第二段的敘事。這一大起而至大落的轉折,將莊宗極盛和極衰的兩種情形作了極強烈的對照。同是一個人,由“盛”轉“衰”,變化如此巨大、鮮明,究竟是什麽原因呢?下麵連用兩個設問句,前一句以反問的形式否定“得之難而失之易”的說法,後一句強調成敗得失“及自於人”。這樣設問既引人深思,又寓結論於疑問之中。接著引《尚書》中的話作答,並順勢從中引申出“憂勞可以興國,逸豫可以亡身”的道理。這就對莊宗的“成敗之跡”做了概括,點明了莊宗得天下和失天下的原因,說明“盛”“衰”異時,截然相反,本源在於“人事”,與開頭提出的論點相照應,是論證所得的結論,揭示了所謂“人事”的內涵。
第三部分(第四段)進一步議論,引出教訓,總結全文。
本來行文到第二部分,論點已得到證明,似乎可以結束了,可是作者又進一步議論。用“故”字承接上文,再次評論莊宗的盛衰,以“莫能與之爭”和“身死國滅,為天下笑”兩種截然相反的結果,引出“夫禍患常積於忽微,而智勇多困於所溺,豈獨伶人也哉”的教訓,得出具有更普遍意義的結論,強調能使人逸豫亡身的不僅限於溺愛伶人,如果小看“忽微”,沉溺於聲色犬馬的逸樂之中,忘記憂勞興國的至理,同樣會導致身死國滅的下場。作者在這裏含蓄地批評朝政,諷諫北宋統治者不要忘記曆史教訓,意味十分深長。這就使事理更具有現實的針對性,更具有普遍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