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哉秋之為氣也,蕭瑟兮草木搖落而變衰”。自戰國楚宋玉《九辯》以來,“悲秋”就成為中國古典詩賦的傳統主題。而前人以“九九重陽”為題材的詩章詞作,更借淒清、蕭瑟、衰颯的秋色狀景托怨情、興別恨,少有不著一“悲”字者。諸如王維的“遙知兄弟登高處,遍插茱萸少一人”、杜甫的“弟妹蕭條各何在,幹戈衰謝兩相催”、杜牧的“塵世難逢開口笑,菊花須插滿頭歸”、蘇軾的“萬事到頭都是夢,休休,明日黃花蝶也悲”等,或敘寫羈旅他鄉的孤寂清冷,或敘寫羈旅他鄉的孤寂清冷,或寄寓傷時憂國的淒愴痛楚,或傾吐落拓失意的抑鬱苦悶,或抒發獲罪被貶的萬端感慨,皆“婉轉附物,招悵切清”。毛澤東的這首詞卻脫盡古人“悲秋”的窠臼,一掃衰頹蕭瑟之氣,以壯闊絢麗的詩境、昂揚振奮的豪情,喚起人們為理想而奮鬥的英雄氣概和高尚情操,獨步詩壇。
此詞以極富哲理的警句“人生易老天難老”開篇,起勢突兀,氣勢恢宏。“人生易老”是將人格宇宙化,韶光易逝,人生短促,唯其易逝、短促,更當努力進取,建功立業,莫讓年華付流水。“天難老”卻是將宇宙人格化。寒來暑往,日出月落,春秋更序,光景常新。但“難老”並非“不老 ”,因為“新陳代謝是宇宙間普遍的永遠不可抗拒的規律”(毛澤東《矛盾論》)。“人生易老”與“天難老”,一有盡,一無窮;一短促,一長久;一變化快,一變化慢。異中有同,同中有異,既對立又統一。這並非“天行鍵,君子以自強不息”這一古老格言的簡單趨附,而是立足於對宇宙、人生的清理並茂的認知和深刻理解的高度,揭示人生真諦和永恒真理,閃耀著辯證唯物主義的思想光輝,具有極強的審美啟示力。“歲歲重陽”承首句而來,既是“天難老”的進一步引申,又言及時令,點題明旨,引起下文:“今又重陽,戰地黃花分外香”。“今又重陽”是“歲歲重陽”的遞進反複,年年都有重陽節,看似不變,其實也在變,各不相同:如今又逢佳節,此地別有一番風光。
古有重陽登高望遠、賞菊吟秋的風習。在曆代詩文中,重陽節與菊花結下了不解之緣。而身逢亂世的詩人,往往借寫菊花表達厭戰、反戰之情,即菊花是作為戰爭的對立麵出現的。但毛澤東筆下的“黃花”卻是和人民革命戰爭的勝利聯係在一起的。這“黃花”既非供隱士高人“吟逸韻”的東籬秋叢,亦非令悲客病夫“感衰懷”的庭院盆景,而是經過硝煙炮火的洗禮,依然在秋風寒霜中綻黃吐芳的滿山遍野的野菊花,平凡質樸卻生機蓬勃,具有現實與象征的雙重性,帶有賦和比的特點。詞作者是懷著欣悅之情來品味重陽佳景的。黃花裝點了戰地的重陽,重陽的戰地因此更顯得美麗。“分外香”三字寫出賞菊人此時此地的感受。人逢喜事精神爽,勝利可喜,黃花也顯得異常美麗;黃花異常美麗,連她的芳香也遠勝於往常。這一句有情有景,有色有香,熔詩情、畫意、野趣、哲理於一爐,形成生機盎然的詩境,既歌頌了土地革命戰爭,又顯示了作者詩人兼戰士的豪邁曠放的情懷。盡管“人生易老”,但革命者的青春是和戰鬥、戰場、解放全人類的崇高事業聯係在一起的,他們並不歎老懷悲,蹉跎歲月,虛擲光陰,而是以“隻爭朝夕”的精神為革命而戰,一息尚存,奮鬥不止。
下片承“歲歲重陽”“今又重陽”的意脈,寫憑高遠眺,將詩的意境向更深更闊處開拓。歲歲有重陽,秋去又秋來,“一年一度秋風勁”,這個“勁”字,力度極強,寫出秋風摧枯拉朽、驅陳除腐的淩厲威猛之勢,筆力雄悍,極有剛健勁道之美。此情豪邁異於東風駘蕩、桃紅柳綠、鶯語燕歌、溫柔旖旎的春日風光。但勁烈的西風、肅殺的秋氣在作者心中引起的不是哀傷,而是振奮。詩人的感情、戰士的氣質決定了他的審美選擇:“勝似春光,寥廓江天萬裏霜”。天朗氣清,江澄水碧;滿山彩霞,遍野雲錦,一望無際,鋪向天邊,極寫景色之瑰麗。
整首詞有情有景,有色有香,熔詩情畫意、野趣、哲理於一爐,形成生機盎然的詩境,既歌頌了土地革命戰爭,又顯示了作者詩人兼戰士的豪邁曠放的情懷。以壯闊絢麗的詩境、昂揚振奮的豪情,喚起人們為理想而奮鬥的英雄氣概和高尚情操。
- 參考資料:
- 1、何振華主編. 中學教材標準學案 高一語文 上[M]. 北京:現代出版社, 2005.04.第6-7頁
- 2、甘其勳主編. 義務教育課程標準 閱讀 語文版 九年級 下[M]. 鄭州:文心出版社, 2006.01.第26-27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