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雎初見秦王,既不像初出茅廬時的蘇秦那樣鋒芒畢露,也不像已為秦相時的張儀那樣咄咄逼人,而是謹言慎行,唯唯再三,欲言又止。這是為什麽?
說客遊說人主實非易事,弄不好會有生命之虞。範雎以一籍布衣的身份遊說秦昭王,正如他所說“交疏言深”,這時,他對秦王的心理狀況與性格特征還不十分清楚,秦王喜歡聽什麽,想要幹什麽,他還沒有準確的把握。因此,他必須先加試探,察言觀色。他要貢獻於秦王的謀略之一,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廢逐把持朝政的以宣太後、穰侯為首的“四貴”。而秦王與他們有骨肉之親,並且是在他們的擁立下才得以即位的。範雎明白,若稍有不慎,就會“今日言之於前,而明日伏誅於後”,落個身首異處的下場。所言甚深而交情甚淺,範雎能不顧慮嗎?所以他吞吞吐吐,疑慮重重,回環往複,拖拖遝遝,而同時卻又引古論今,援他況己,旁敲側擊,鋪張揚厲。一方麵對秦王反複進行試探,看他是否真心信任自己,是否能聽從建議擺脫骨肉之親的羈絆而自強自力;另一方麵又反複申述自己對秦昭王的無限忠誠。在“何患乎”“何憂乎”、“何恥乎”的層層敘述中,對秦昭王展示自己的忠心,甚至表示“臣死而秦治,賢於生也”,好像他早已置生死於度外。這段說辭,淋漓酣暢,委婉周密,懇切動聽。終於瞅準時機,於雲山霧罩之中微露真意:“足下上畏太後之嚴,下惑奸臣之態,居深宮之中,不離保傅之手,終身暗惑,無與照奸。大者宗廟滅覆,小者身以孤危,此臣之所恐耳。”這段話說白了就是:你的處境危如累卵,有了我你才會安然無恙。表麵上是強調秦王與秦國的危險,實際上是為自己能得到重用作鋪墊。這就是謹慎精明、老練的範雎,一個不同於一般縱橫家的辯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