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諫太宗十思疏》賞析二

文章一開始,作者運用了排喻的手法,作者首先舉出“求木之長者,必固其根;欲流之遠者,必浚其泉源”兩組比喻,從而引出了“思國之安者,必積其德義”。作者先設置這樣兩個形象性和哲理性都很強的比喻,而後引出了自己要表達的真實意圖,這種手法的應用是有很強的說服力。如果作者開篇不用這十分形象的排喻,而隻是簡單地講述抽象的道理,是很難吸引對方,使對方理解信服。作者引喻用得好,好就好在比喻用得“巧”、“俗”、“切”。比喻的應用使抽象的道理形象化、具體化,使深奧的問題通俗化。劉勰在《文心雕龍·論說》中所說的:“喻巧而理至”講的就是這個道理。設喻明理,比喻不但要設得巧,而且喻體要淺顯通俗,樹木、江河,處處可見,人人熟悉。所講的道理也是人人皆知,不難理解的通俗事理。劉勰在《文心雕龍·比興》中說:“比類雖繁,以切至為貴”。文章中比喻運用的“切”,實際上就是喻體與本意要相切合,要抓住重點,選最集中、最深刻、最精彩的喻體來表現本意,作者用十分熟悉的樹木,泉源,用這些微不足道的事物,引出國之大政,平易而自然。

使用了排喻的方法開篇後,作者又以三個“不”字的排比句從反麵來說明問題,“源不深而望流之遠,根不固而求木之長,德不厚而思國之安”。從而進一步強調了作者的政治意圖。作者使用的言辭尖銳,用反激法去激發對方。作者指出,自己所列舉的比喻和敘說的是連自己這樣愚笨的人都明白的道理,何況英明聖哲的皇帝。然後作者很明確地向唐太宗指出,做為一國之主的帝王,身負重任,就要在安樂時想到危難,盡量避免奢侈,要提倡節儉。不然的話就會做出象伐根而求樹茂,塞水而望流長一樣的愚蠢事。這裏,在文章結構上前呼後應,環環緊扣,充分表達了作者進諫規諷的本意。

緊接著作者向唐太宗指明曆史上的君王,一開始創業時大多都能兢兢業業,而善始善終的就不多了。作者這裏用了一個反問句來說明“創業容易,守業難”的道理。作者同時明確地告誡唐太宗,不要危難憂患時誠心待人,而成功後就放縱,傲慢待人。並指明,對人以誠相待,仇敵也團結成為一個整體;傲慢待人,即使是親人也會眾叛親離。對人民使用高壓鉗製,用威勢來統治他們,會造成他們與你貌合神離,表麵十分順服而實際上卻十分怨恨。作者這裏指出被激怒的百姓是十分可畏的。並再次用一個真切生動的比喻來說明帝王與百姓之間的辯證關係。作者將百姓妙喻為水,將帝王比喻為行船。水能浮載行船,但也可以將行船傾翻。這個比喻簡潔而傳神,直接明了地向唐太宗表明其利害關係。為諫勸唐太宗“居安思危,戒奢以儉”,不要“縱情傲物,驕奢淫逸”。結合具體實例進行分析,妙喻警人,陳述利害。引用古聖先哲的“怨不在大,可畏惟人”和“載舟覆舟”等至理名言,哲理剴切,反複闡述,耐心說服,言語婉轉動人,用心不可謂不良苦。

道理述盡,作者便向唐太宗提出“十思”的建議。“十思”是作者前文提出的“思國之安者,必積其德義”的具體內容。前邊提出問題並進行了分析,後邊則提出如何解決的建議。使得文章前後呼應,全文形成一篇結構嚴謹的統一體。而“十思”又以“謙衝而自牧”、“虛心以納下”、“慎始而敬終”、“簡能而任之”、“擇善而從之”為中心,為至要。“十思”的角度不同,但都貫穿著“積其德義”的主線。作者告誡唐太宗“總比十思,宏茲九德”這樣就會達到天下“文武並用,垂拱而治”。隻要做到這“十思”,就不必自己去勞神費思,代替百官去行使職權了。

全篇以“思國之安者,必積其德義”為中心展開論述。先從正反兩方麵進行論述,提出為君必須“居安思危,戒奢以儉”的結論。然後提醒太宗,守成之君易失人心。因在“殷憂”時易“竭誠以待下”;而在“得誌”時則會“縱情以傲物”,便有“覆舟”之危。由此提出“積德義”必須“十思”。著重規勸太宗對於物質享受要適度,在自身修養上要“謙衝”,在用人上要“虛心納下”,在行施法製上要不計個人恩怨。結尾歸結出治國方法的關鍵在於知人善任,選拔人才,達到“垂拱而治”的理想境界。作者的這些主張,為唐太宗所采納,有助於成就唐王朝的“貞觀之治”。全篇以“思”字作為貫穿行文線索,脈絡分明,條理清晰。文中多用比喻,把道理說得生動形象;並采用排比、對仗,句式工整,氣理充暢。

參考資料:
1、關永禮 .《古文觀止·續古文觀止鑒賞辭典》 :上海同濟大學出版社 ,1990 .
2、秦亢宗 .《中國散文辭典》 :北京出版社 ,1993 .

原文《諫太宗十思疏》

[唐代] 魏征

臣聞:求木之長者,必固其根本;欲流之遠者,必浚其泉源;思國之安者,必積其德義。源不深而望流之遠,根不固而求木之長,德不厚而思國之治,臣雖下愚,知其不可,而況於明哲乎?人君當神器之重,居域中之大,將崇極天之峻,永保無疆之休。不念居安思危,戒奢以儉,德不處其厚,情不勝其欲,斯亦伐根以求木茂,塞源而欲流長也。(望國 一作:思國)

凡百元首,承天景命,莫不殷憂而道著,功成而德衰,有善始者實繁,能克終者蓋寡。豈其取之易守之難乎?昔取之而有餘,今守之而不足,何也?夫在殷憂必竭誠以待下,既得誌則縱情以傲物;竭誠則吳、越為一體,傲物則骨肉為行路。雖董之以嚴刑,震之以威怒,終苟免而不懷仁,貌恭而不心服。怨不在大,可畏惟人;載舟覆舟,所宜深慎。奔車朽索,其可忽乎?

君人者,誠能見可欲,則思知足以自戒;將有作,則思知止以安人;念高危,則思謙衝而自牧;懼滿溢,則思江海下百川;樂盤遊,則思三驅以為度;憂懈怠,則思慎始而敬終;慮壅蔽,則思虛心以納下;懼讒邪,則思正身以黜惡;恩所加,則思無因喜以謬賞;罰所及,則思無以怒而濫刑。總此十思,宏茲九德,簡能而任之,擇善而從之,則智者盡其謀,勇者竭其力,仁者播其惠,信者效其忠;文武爭馳,君臣無事,可以盡豫遊之樂,可以養鬆喬之壽,鳴琴垂拱,不言而化。何必勞神苦思,代下司職,役聰明之耳目,虧無為之大道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