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江月·世事短如春夢》賞析

這首小詞從慨歎人生短暫入筆,表現了詞人暮年對世情的一種“徹悟”。

回首平生,少年的歡情,壯年的襟抱早已成為遙遠的過去,飛逝的歲月在這位年邁的詞人心中留下的隻有世態炎涼命途多舛的淒黯記憶。所以詞的起首二句“世事短如春夢,人情薄似秋雲”,是飽含辛酸的筆觸。這兩句屬對工暢,集中地、形象地表達了作者對人生的認識。“短如春夢”、“薄似秋雲”的比喻熨帖而自然。接下來,筆鋒一轉,把世事人情的種種變化與表現歸結為“命”(命運)的力量。“原來”二字,透露出一種無可如何的神情,又隱含幾分激憤。在強大的命運之神麵前他感到無能為力,於是消極地放棄了抗爭:“不須計較苦勞心”,語氣間含有對自己早年追求的悔意和自嘲。這兩句倒裝,不隻是為了照顧押韻,也有把意思的重點落在下句的因素。情調由沉重到輕鬆,也反映了他從頓悟中得到解脫的心情。

似乎是從宿命的解釋中真的得到了解脫,詞人轉而及時行樂,沉迷於美酒鮮花之中“幸遇三杯美酒,況逢一朵花新”,使本詞轉灰暗向光明、化傷悲為可喜。人之一生雖然有充滿變量且難以掌握的“命”存在,但仍有己力能夠操控者,譬如:麵對美酒,可以獨自小酌,也可偕友對飲;而目睹一朵清新可愛、初初綻放的小花,也足以興發美感,使身心愉悅。此處詞人所揀取之“酒”與“花”(“酒”、“花”,在朱詞出現的頻率頗高,例如:“攜酒提籃,……索共梅花笑”(〈點絳唇〉);“落帽酒中有趣,……花影闌幹人靜”(〈西江月〉);“酥點梅花瘦。金杯酒”(〈點絳唇〉)……等等)頗耐人尋味,因為酒代表縱放恣肆,而花則關涉寧靜自得,在深諳世事人情的無奈後,心靈自由放鬆了,這兩種不同的生命情境便能兼而有之。朱敦儒這種通過達命而產生的歡喜態度,後出的張孝祥(一一三三~一一七○)領會亦深,因此填有“世路如今已慣,此心到處悠然。寒光亭下水連天,飛起沙鷗一片”。

上下文都是議論,使得這屬對工巧的兩句尤其顯得清新有趣。著墨不多,主人公那種得樂且樂的生活情態活脫脫地展現出來。結語兩句,雖以“片時歡笑且相親”自安自慰,然而至於“明日陰晴未定”,則又是天道無常,陷入更深的歎息中了。“且”是“姑且”、“聊且”的意思。“陰晴未定是感歎世事的翻覆無定,或許還有政治上的寓意。下片末句與上片“萬事原來有命”呼應,又回到“命”上去了。作者的生活態度是強作達觀而實則頹唐。

起首二句是飽含辛酸的筆觸,形象地表達了作者對人生的認識。接下來,筆鋒一轉,把世事人情的種種變化與表現歸結為“命”的力量。結語兩句,則又是天道無常,陷入更深的歎息。這首詞對仗工整,比喻熨貼而自然,自然流轉,若不經意,全詞如駿馬注坡,一氣直下,上下文的議論,亦使得對應句尤其清新有趣。

參考資料:
1、夏承燾等著,宋詞鑒賞辭典 上,上海辭典書出版社,2013.08,第916頁
2、肖劍主編. 宋詞鑒賞大典[M]. 北京:長征出版社, 1999.11.第701頁

原文《西江月·世事短如春夢》

[宋代] 朱敦儒

世事短如春夢,人情薄似秋雲。不須計較苦勞心,萬事原來有命。
幸遇三杯酒好,況逢一朵花新。片時歡笑且相親,明日陰晴未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