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有趣,昭君出塞,是喜劇還是悲劇,曆來就有兩種不同的看法,唱對台戲的不僅杜甫和王安石而已。
昭君墓周圍有很多詩碣,其中一首詩碣刻的詩是:閨閣堪垂世,明妃冠漢宮。一身歸朔漢,萬裏靖兵戎。若以功名論,幾與衛霍同。人皆悲遠嫁,我獨羨遭逢。縱使承恩寵,焉能保始終。至今青塚在,絕域賦秋風。“衛霍”即漢朝的名將衛青和霍去病,詩人把王昭君與“衛霍”相提並論,對她可說是高度讚揚了。不過詩中雖沒明言,但顯而易見,詩人筆下的王昭君是抱著“自我犧牲”的精神和番的。是則在昭君的“得意”(詩人“我獨羨遭逢”的“得意”)中也還有怨在。
近人鬱達夫也有一首詠王昭君的詩,命意和此詩相類。鬱詩道:馬上琵琶出塞吟,和戎端的愛君深。當年若賄毛延壽,哪得詩人說到今。
寫王昭君是抱著“愛君”(漢元帝)之心,為保主上江山而去“和戎”。就命意和技巧來說,這首詩都不能算是佳作。不過這是鬱達夫的“少作”,他寫這首詩時,隻有18歲。
王安石《明妃曲》在藝術上頗堪注意之處,是對王昭君形象的刻畫。第一部分中描繪王昭君的美貌,不在其麵容、體態上窮盡筆力,而是著重寫昭君的風度、情態之美,以及這種美得感染力,並從中宣泄她內心悲苦之情。這樣就寫出了呼吸可聞、音容畢現的活生生古代美女形象。第二部分,著重寫王昭君的內心情感。前人於此,往往以抒寫昭君的哀情、怨情和渲染悲劇氣氛為重點,而此詩除描寫其身世可悲之外,還揭示出她對故國、親人的摯愛之情,與推己及人的善良心腸。這樣的王昭君,就不惟可悲,而且可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