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首五言詩是陶淵明為周續之、祖企和謝景夷三人,在馬隊旁邊那樣極差的環境講解和校勘《禮記》所作。蕭統《陶淵明傳》說:“刺史檀韶苦請續之出州,與學士祖企、謝景夷三人共在城北講《禮》,加以讎校。所住公廨,近於馬隊。是故淵明示其詩雲:‘周生述孔業,祖謝響然臻。馬隊非講肆,校書亦已勤。’”從詩中“意中人”等語中可以看出,陶淵明與周續之等三人亦為知交好友。
詩從作者自己說起,詩人說自己養病在破敗住宅的屋簷下,整日裏沒有一件高興的事。除服用藥劑和砭石之外還有不少空閑時間,於是想念起那些好朋友。但誌趣已相去甚遠不再是尋常事,路途遙遠也不是什麽真的原因。周續之先生正在著述孔子的學業,又有祖企、謝景夷二個在積極響應並將臻於完成。儒家的大道理已失傳上千年了,此時又重新聽到這些。馬隊並非是個講習的場所,校勘書籍也確實夠勤奮了。詩人表示應有自己的愛好,隻是想與周續之等三人成為鄰居。但願能教導好自己的幾個兒子,讓他們跟隨他到潁水之濱洗幹淨耳朵。詩中說,“道喪向千載,今朝複斯聞”,這本是令人高興的事,但請幾個飽學之士在馬隊旁邊校書講《禮》,而馬隊是武事的畜力所在,這就十分不協調了。詩人希望周續之、祖企、謝景夷能與自己成為鄰居,聽他們講習《周禮》,以摒棄名韁利索,甘心與自己一起洗耳於潁水濱,即甘願終生隱居林泉。
穎水濱,是巢父、許由隱居之地。這裏還有一個饒有趣味的典故:許由因惡聞堯帝召其做九州長而洗耳於潁水濱。巢父牽著小牛來此飲水,說許由故意這樣做給世人看,是想得到好的聲譽,因此怕汙染了小牛的口而牽著小牛到穎水的上遊飲水去了。陶淵明詩中的“願言誨諸子,從我潁水濱。”便是巧用這個典故,並言“馬隊非講肆,校書亦已勤”,就是說,買賣馬匹牲畜的市場不是講經的場所,勤勉校書也是徒然,以此善意勸導周、祖、謝諸子放棄一切塵念,一心一意做個真正的隱者。
陶淵明認為周續之、祖企和謝景夷三人校書講《禮》,十分勤苦,這是對孔子之業的發揚光大,值得讚揚;但他們的所居之處近於馬隊,與所從事的事業極不相稱,未免滑稽可笑。所以詩中有稱揚,也有調侃,最終以歸隱相招,表明了詩人的意趣與誌向。詩中揚抑交替,最後善意相招,顯示了陶淵明繼承了傳統的婉諷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