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篇詞人即提到“漢中”,除了因為漢中是張仲固要去的地方之外,還因宋高宗即位之初,李綱等人就主張在此地建立行都,出擊金軍。作者滿懷一腔報國之誌,一生都渴望光複故土,洗去被金軍侵略的恥辱,所以一提到漢中,他便自然地聯想到漢朝基業的建立。“想劍指三秦,君王得意,一戰東歸。”追憶了劉邦當年從漢中率軍出發,直指關中,把踞守關中的秦的三將章邯、司馬欣和董翳相繼擊潰的往事。那是多麽高明的戰略決策,多麽令人羨慕的戰果,而那又全都是多謀善戰的漢初三傑的貢獻。“追亡事,今不見”詞人的筆鋒由曆史的回顧轉向眼下的現實。這段曆史趣事和劉邦帝業聯係在一起,盡管時移世變,也沒有衝淡人們美好的記憶。然而如今的雄豪意氣何在?這裏詞人借用唐代李嶠《汾陰行》的詩句:“世事回還不可測。昔時青樓對歌舞,今日黃埃聚荊棘。山川滿目淚沾衣,富貴榮華能幾時?不見隻今汾水上,唯有年年秋雁飛。”借古是為了喻今,當時偏安的朝廷,屈辱求和,國勢日衰,沒有一點振奮作戰的氣象。詞人麵對著眼前的剩山殘水,怎能不使他感傷落淚呢!“胡塵未斷”和“塞馬空肥”,既寫出嚴重的民族危機,又抒發報國無路的悲憤。詞人追憶劉邦充滿榮光的戰鬥曆程,無奈如今的朝堂卻是一派文恬武嬉,國勢衰微,萎靡不振。大好河山看似依舊,其實早已被金軍的鐵騎踏遍。看著敵騎在南宋的疆土上肆意馳騁,像詞人這般懷有一腔報國之誌的血性男兒,又豈能無動於衷。
下闋開頭“一編書是帝王師”,用張良佐漢的故事,與篇首回應。下句“小試”二字微諷。既是“帝王師”,為什麽不大用,而隻“小試”呢?但又是雙解。小試之後,必有大用。“更草草離筵,匆匆去路,愁滿旌旗”,詞人心中對友人的不舍隨著分別時刻的臨近而越來越深。以“更”字領起,縱筆直抒,沉恨離愁,盡吐紙上,充分揭示出別離時的愁苦心境。“愁滿旌旗”一句,言無知的旌旗也會染上他倆的別愁,寫離情最獨到。“君思我,回首處,正江涵秋影雁初飛”,作者當時也已經接受改任知隆興府,兼江南西路安撫使之命,很快就要去江西赴任。當張仲固抵達漢中,回首思念今日為他踐行的人時,辛棄疾早已離開此地,到達南昌了。“安得車輪四角,不堪帶減腰圍”,離別在即,詞人滿腹離愁無法化解,真希望車輪能在一夜之間生出四角,使張仲固因無法離開而多停留幾日,可是這又怎麽可能呢?分別之後,思念定會讓作者變得更加消瘦。以上兩句,一句從對方思念自己著筆,以“江涵秋影雁初飛”的成句,寫孤獨的友人望雁寄情之貌,寓情於景;一句從自己思念友人出發,以“車輪四角”寫留別苦情,“帶減腰圍”寫別後相思。
本篇結構頗為緊湊。例如上片隻有兩層意思,其問以“今不見,但山川滿目淚沾衣”過渡,既感慨再也見不到漢初風雲際會,君臣相得的盛況,又痛惜眼前山河分裂、神州陸沉的現狀。這樣,就使懷古與傷今渾然聯成一體,可以全麵地表達詞人熾烈的愛國之情。下片在結構安排上也有相似之處,即從張仲同寫起,以“回首處”二句過渡,接寫作者的愁懷。其次,本篇語言也頗為精練(這包括運用古人的現成詩句)。例如“山川滿目淚沾衣,富貴榮華能幾時”原是唐代李嶠的詩句,但詞人卻能翻出新意,一掃原詩物是人非、富貴易失的消極情緒,用來描繪愛國誌士目睹故國山川、熱淚縱橫的情景,恰到好處,足見作者駕馭語言的高度能力。
- 參考資料:
- 1、劉默,陳思思,黃桂月編著.宋詞鑒賞大全集 :中國華僑出版社,2012.09:第492頁
- 2、鄧紅梅編著.壯歲旌旗擁萬夫:辛棄疾卷:河南文藝出版社,2003年09月:第22頁
- 3、唐圭璋,鍾振振主編.唐宋詞鑒賞辭典:安徽文藝出版社,2006.10:第855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