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拋球樂》一調,雖非三疊,但上下兩片一百八十七字,在詞中也算得長篇巨製了,柳永此詞,寫春日清明,把自然之美、節日之盛、遊人之歡、宴飲之暢,紛繁地呈現於讀者麵前,如花團錦簇,炫人眼目。
據《楓窗小牘》、《汴京遺跡考》、《宋東京考》、《東都誌略》等書所錄,汴京周圍有名可舉的園林有八十餘處,遊賞園林成為汴京一時的風尚。這首詞描繪了都城人民探春遊園的活動,這不僅反映了當時遊賞園林的盛大場麵,而且也表現了市民階層太平時及時行樂的社會心態,這比一般性的史誌記載更為生動地反映了北宋承平時期的時代風貌,既是一首詞中賦體佳作,又可看做是一則珍貴的史料。
詞的上片可分六段前三段寫清明節美麗的自然景色,後三段寫清明節節日盛況。
“曉來天氣濃淡”二句為第一段,寫自然氣候,天氣忽晴忽陰,不時會有細雨落下,寫的疏疏淡淡。“近清明”四句為第二段,寫自然景物,巷陌裏風吹柳絮,池塘邊煙籠芳草,寫的極其飄逸而秀雅。詞人結以“盡堪圖畫”四字,畫乃水墨畫。詞人僅用十六字便描畫出一幅清明煙雨圖,筆力清勁而簡潔。“豔杏暖”二句為第三段,承接上段,繼續寫自然景物,寫豔麗的杏花和懸垂的楊柳,並且用了“犯而不犯”的筆法,重複中顯出了不重複。這些景物顏色濃豔,又與之前的風絮、煙草形成了鮮明對比。在語言上用了對偶,手法上用了擬人手法。但景物選擇上有些小氣與作態,失掉了自然本色。
上片的後三段以鋪寫的方式寫了民間節日盛況。“是處麗質盈盈”三句為第四段,寫少女們蕩秋千。以“盈盈”狀其儀態,以“嘻嘻”狀其笑貌,以“爭簇”狀其爭先恐後的熱烈情態。第五段寫男子戲彩球。鬥雞、馳馬的遊樂,“彩球”配以“羅綬”,“金雞”飾以“芥羽”,“芳郊綠野”是馳騁的園地,也寫得華麗而熱烈,少女的活動以“是處”二字領起,男子的活動則以“芳郊綠野”結住,都是為突出清明遊嬉的場麵,處處展現著節日的民風民俗。第六段是為嬉遊的場麵配上笛聲、“和雅”的“繁弦”聲,而更加活潑與熱烈,毫不誇張地使清明節的民間遊藝超過了貴族豪門的王陵之遊。
上片至此結住,詞人的主體形象似在此遊樂的場麵中,又似遊離於這場麵之外。至下片詞人的形象才正式登場,他把自己的形象放置於一係列的清明遊樂活動中。
第一步,他“泥畫輪”,“羈寶馬”於“名園深處”,這裏詞人還用了“爭”字和“競”字,可見當時同遊人數之多,也道出了詞人遊曆時的心情是非常愉快的。第二步,他隨意地“羅列杯盤”於“芳樹”的“綠陰紅影”下,開始飲酒,事與景和諧地相融為一。第三步,賞舞聽歌以壯遊興,舞如“鶯嬌”,歌如“燕姹,使人盡歡盡興。於是引發出第四步,詞人內心的價值較量,寸大之珠、片闊之玉是寶物,再貴也有價,比不上今天的“濃歡”“無價”。至此,詞人已有些飄飄然而忘形再進一步,詞人大呼,任憑它美酒一鬥值萬金,飲盡了盡可解下高貴的帽子去換酒,其疏狂已接近李白“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將進酒》)的境地了。至此,詞人的熱度已升至頂點,狂傲已發到極致,下一步則以天為幕,以地為席,“盡醉”於似唐虞時代的太平盛世。隻是,詞人熱烈的情緒此時已成強弩之末,接下來就要走下坡路了。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豔陽之天在尚未看足之時,已覺察到鶯飛花謝、好景有盡。最後,隻有勉強振作,以不忍輕舍眼前的美酒來告慰自己,也告慰他人。整個下片,可說是步步推進地寫盡了詞人清明遊春時的整個行動與心路的曆程。
柳永生就一副要盡享人生歡樂的心性,身處歡樂之中,他要盡情盡興地享受,他還要用詞記錄下這生活的歡樂。《拋球樂》就是他記述人生歡樂的一首作品。但柳永的一生是不幸的,他不可能時時處在《拋球樂》這樣的世界中,因而他更多的作品是在回憶舊日的歡樂或是歡樂與無奈的交織。
- 參考資料:
- 1、薛瑞生.柳永詞選.北京市:中華書局,2005年1月第1版:9-13
- 2、葉嘉瑩 等.柳永詞新釋輯評.北京市:中華書局,2005年1月第1版:262-26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