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偃虹堤記》賞析

第一段,通過作者同送信人的問答,介紹偃虹堤的概況。作者觀看圖景,四次發問,送信人一一作了回答。從回答中可以看出修堤的目的是為人民興利除患:“洞庭,天下之至險;而嶽陽,荊、潭、黔、蜀四會之衝也。昔舟之往來湖中者,至無所寓,則皆泊南津,其有事於州者遠且勞,而又常有風波之恐,覆溺之虞。今舟之至者皆泊堤下,有事於州者近而且無患。”修建此堤,是為了解決到嶽州辦事人路遠辛勞、風波覆舟的危險。這就突出了滕子京關懷同情民生疾苦的思想品德。按照儒家的仁政,為官者“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滕子京可謂處江湖之遠而憂其民了。受誣陷被貶官,而能勤勞政事,為民興利,這的確是難能可貴的。作者問到修堤的籌劃經過,送信人答道:“州以事上轉運使,轉運使擇其吏之能者行視可否,凡三反複,而又上於朝廷,決之三司,然後日可,而皆不能易吾侯之議。”修堤之事由下至上經過多次反複,都未能改變滕子京原來的設計。這說明開始時考慮、設計細致周密,突出了膝子京的精明能幹。四次問答,介紹了偃虹堤的概況,讚揚了膝侯的高尚品德和優異才能。寫法精巧,言約意豐。

第二段,高度評價膝子京修偃虹堤的功績。修堤的目的是為民興利除患,所以這段圍繞一個“利”字,進行層層論述:“蓋慮於民也深,則謀其始也精,故能用力少而為功多。”承上啟下,點出“功”字。滕之功,便是民之利。修堤於民有何利?夫以百步之堤,禦天下至險不測之虞,惠其民而及於荊、潭、黔、蜀,凡往來溯中,無遠邇之人皆蒙其利焉。“荊、潭、黔、蜀四州之民來往洞庭湖,可避免“至險不測之虞”,都得到利益。說明受利地域之廣,人數之眾。“使堤土石幸久不朽,則滕侯之惠利於人物,可以數計哉!”說明受利時間之長久。那麽,偃虹堤究竟能保持多長時間,這是作者不能不考慮的。於是作者接寫道:“夫事不患於不成,而患於易壞。蓋作者未始不欲其久存,而繼者常至於殆廢。”從大處著眼宕開一筆,論述事物成與壞、存與廢的一般規律。古代仁人誌士,為民興利除患,“遺跡往往而在”,可見工程蕩然無存。作者希望“其繼者皆如始作之心,則民到於今受其賜。”最後將筆收回,“此朦侯之所以慮而欲有紀於後也。”滕侯求我作記,為的使後來人能長久保住偃虹堤,使人民永遠不失掉舟船之利,而不是為自己留名後世。既關心人民眼前的利益,又關心人民的長遠利益,滕侯的功績實在是值得稱道。

第三段,點明作記緣由。偃虹堤為膝子京興修,為堤作記當然要寫到修堤之人。這段一開始寫道:“滕侯誌大材高,名聞當世。”滕子京的大誌和材幹,《宋吏》本傳中沒有明顯記載,但從他的朋友的詩文中可以約略看出。他去世後,蘇舜欽《滕子京哀辭》雲:“論兵虛玉帳,問俗失朱輅”。“忠義平生搴,聲名夷翟聞。言皆出諸老,勇複冠全軍。”可見,他是一個運籌帷幄、忠義兼備、智勇雙全的人物。像這樣一個人應當是功業顯赫的。然而“功未及就,退守一州。”滕子京是在西夏元吳叛亂,陝西危急時任涇州知州的,不久又知慶州,兩處都是當時與西夏鬥爭的要地,但功業未建,就被人誣陷“動用公使錢”而貶嶽州。作為放臣逐客,鬱鬱不得誌時,猶能為民除患興利,僅憑這一點也應該大書特書的。接著,作者又從三個方麵寫出自己作記緣由:“夫熟慮謀深,力不勞而功倍,作事可以為後法,一宜書。不苟一時之譽,思為利於無窮,而告來者不以廢,二宜書。嶽之民與湖中之往來者皆欲為滕侯記,三宜書。以三宜書不可不書,乃為之書。”這“三宜書”,再一次評價、讚揚了滕子京修建偃虹堤的功績和人民對他的愛戴。因而為偃虹堤作記,實乃義不容辭。

作記,是為歌頌膝子京的政績,也是抒發作者的政治理想。作者為諫官時,為治理黃河水患曾三次上書。在滁州、揚州、穎州等處作地方官時,也曾為人民辦了不少興利除害的好事。也正因為這樣,他才能如此熱情地歌頌滕子京,寫出這篇思想進步、意義深刻的優秀記文。

參考資料:
1、李之亮注譯.唐宋名家文集 歐陽修集:中州古籍出版社,2010.01:第120-123頁

原文《偃虹堤記》

[宋代] 歐陽修

有自嶽陽至者,以滕侯之書、洞庭之圖來告曰:“願有所記。”予發書按圖,自嶽陽門西距金雞之右,其外隱然隆高以長者,曰偃虹堤。問其作而名者,曰:“吾滕侯之所為也。”問其所以作之利害,曰:“洞庭天下之至險,而嶽陽,荊、潭、黔、蜀四會之衝也。昔舟之往來湖中者,至無所寓,則皆泊南津,其有事於州者遠且勞,而又常有風波之恐,覆溺之虞。今舟之至者皆泊堤下,有事於州者,近而且無患。”問其大小之製,用人之力,曰:“長一千尺,高三十尺,厚加二尺,而殺其上得厚三分之二,用民力萬有五千五百工,而不逾時以成。”問其始作之謀,曰:“州以事上轉運使,轉運使擇其吏之能者行視可否,凡三反複,而又上於朝廷,決之三司,然後曰可,而皆不能易吾侯之議也。”曰:“此君子之作也,可以書矣。”

蓋慮於民也深,則其謀始也精,故能用力少而為功多。夫以百步之堤,禦天下至險不測之虞,惠其民而及於荊、潭、黔、蜀,凡往來湖中,無遠邇之人皆蒙其利焉。且嶽陽四會之衝,舟之來而止者,日凡有幾!使堤土石幸久不朽,則滕侯之惠利於人物,可以數計哉?夫事不患於不成,而患於易壞。蓋作者未始不欲其久存,而繼者常至於殆廢。自古賢智之士,為其民捍患興利,其遺跡往往而在。使其繼者皆如始作之心,則民到於今受其賜,天下豈有遺利乎?此滕侯之所以慮,而欲有紀於後也。

滕侯誌大材高,名聞當世。方朝廷用兵急人之時,嚐顯用之。而功未及就,退守一州,無所用心,略施其餘,以利及物。夫慮熟謀審,力不勞而功倍,作事可以為後法,一宜書。不苟一時之譽,思為利於無窮,而告來者不以廢,二宜書。嶽之民人與湖中之往來者,皆欲為滕侯紀,三宜書。以三宜書不可以不書,乃為之書。

慶曆六年某月某日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