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行路》賞析

此詩首先用了兩個對比,以太行之路險能摧車和巫峽之水急能覆舟來與多變之人心相比,指出前者與後者相比實在是平坦之途,從而讀者可想見人心之險惡了。

接著詩人連用四個典故來進一步說明人心易變的具體表現。一個是趙壹所說的當別人說你好時仿佛羽毛能從你的皮下生長出來,而當他不喜歡你時,同是這一層皮他卻能說成是生瘡潰爛。另一個則是家喻戶曉的民間故事“牛郎織女”,牛郎織女雖然每年隻能相聚一次,但卻非常恩愛,但沒有想到這樣看似非常牢固的情感關係也會反目成仇,就像參、商兩個星宿不能同時出現在天空一樣,變成了“有你沒我”勢不兩立的敵對關係。第三個典故也是古人非常熟悉的漢武帝與李夫人之事,是講女人取悅於自己的男人是因為其青春貌美,而隨著其年長色衰男人就不再寵幸她了,李夫人就是為自己這個遭遇而怨恨的。但這個典故還隻是一個鋪墊,下麵的第四個典故“鸞鏡”進一步說明,女人愛照鏡子,當她還在為自己依然充滿活力的形象而沾沾自喜之時,卻沒有想到她的男人就已經變心了。

接著詩人用了兩個排比句,講失去了男人恩寵的女人,無論她怎麽做,都無法讓其回心轉意了:為男人用香蘭、麝香熏衣服,但變了心的男人卻不聞其香;為男人盛妝打扮修飾,男人看著這些金玉飾品卻不見其色。

接下來詩人對上述表現進行總結,強調“行路難”,為女人的依附性地位及其遭遇發出了呼喊,並對詩一開頭就提到的山、水之險進行回應。但這還隻是詩人表麵的目的。此詩的深層目的在於為君臣關係中處於弱勢的臣子的遭遇而鳴不平。朝中的高官可以是早承恩而暮賜死的,可以說在朝做官是戰戰兢兢、朝不保夕的。詩人認為,行路難,其實不是說的那些平常的山水之路,而是那些君臣交往(當然也可以擴展為所有上下級交往甚至於一切人際交往)之中的難測的“聖心”。變化莫測的聖心就像上述典故中的男人一樣,隨時都有可能拋棄自己的臣子。

詩人在詩中毫不留情地對最高統治者展開了批判,其勇氣可嘉,但也讓人為其政治前途感到擔心。當然詩人敢於這樣寫的原因在於在他寫此詩時,與他想法相同的還大有人在,“法不責眾”的僥幸心理也促成他敢於放言。另外詩人指出這一點的目的是希望最高統治者能設法改善君臣關係,對臣下多一些寬容和尊重,這樣對唐王朝本身也是有利的。

這是一首在寫作上很有特色的詩歌,詩人靈活地運用了對比、比喻、排比等手法,並且通篇運用比喻,結構緊湊、首尾相應,使全詩在展現批判力量的同時,還具有較強的可讀性。可以想見此詩發表的當時,是頗能引起廣大士紳的強烈共鳴的,但這也為其他不滿詩人的一些保守官僚提供了最好的攻擊借口。後來詩人遭到貶謫此詩可能就是一個導火索。

參考資料:
1、龔克昌 彭重光.白居易詩文選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42-45

原文《太行路》

[唐代] 白居易

太行之路能摧車,若比人心是坦途。
巫峽之水能覆舟,若比人心是安流。
人心好惡苦不常,好生毛羽惡生瘡。
與君結發未五載,豈期牛女為參商。
古稱色衰相棄背,當時美人猶怨悔。
何況如今鸞鏡中,妾顏未改君心改。
為君熏衣裳,君聞蘭麝不馨香。
為君盛容飾,君看金翠無顏色。
行路難,難重陳。
人生莫作婦人身,百年苦樂由他人。
行路難,難於山,險於水。
不獨人間夫與妻,近代君臣亦如此。
君不見左納言,右納史,朝承恩,暮賜死。
行路難,不在水,不在山,隻在人情反覆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