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懷贈南陵常讚府》賞析

開頭”歲星如漢年,方朔見明主“,起勢突兀。傳說東方朔是歲星下凡。東方朔既是星宿下凡,輔佐明主,當然要為平治天下建立功業,非同一般。但是事實並不如此。史書記載東方朔滑稽詼諧,漢武帝視之如俳優。”調笑當時人“,說東方朔對於時人盡情戲弄,不僅對同僚,甚至對最高統治者也加以戲謔。”中天謝雲雨“,說離開朝廷。"一去麒麟閣,遂將朝市乖”是說一旦離開朝廷,就和朝廷、市集這些公眾聚集的地方違別了。“故交不過門”,在世態炎涼的古代到會裏,免官離朝,朋友客人從此疏遠,甚至連舊交好友也不肯過門了。“秋草日上階”,形象地寫出了故舊疏遠、門庭冷落的景象。詩人簡要地寫完東方朔的經曆之後,很自然地評論了一句:“當時何特達。”“獨與我心諧”,這位八百多年前的曆史人物,在當時,在後來的曆史歲月裏,都無人理解,沒有知己,隻是我內心相契。一個“獨”字,表明兩人是千古知己。

“置酒淩歊台,歡娛未曾歇。”這裏詩人寫到了與常讚府的交往。兩人置酒於淩歊台上,開懷暢飲,盡情歡娛,不曾歇息。“歌動白紵山,舞回天門月”,是兩人歡娛的具體而誇張的描繪,由此可見歡娛的情景了。兩人的交往情意投合,相得益歡。這時候,常讚府很自然地問起詩人的“心中事”,於是詩人就“為君前致辭”,盡情地傾吐心中的話語、心底的憤懣,正如詩人在另一首詩裏說的“遠客投名賢,真堪寫懷抱”了。

“君看我才能,何似魯仲尼。大聖猶不遇,小儒安足悲”四句是傾訴自己的境遇。前麵既以東方朔自況,寫了自己的懷才不遇,這裏則借孔子來自我寬解。這些話是自寬自慰,又包含著沉重的辛酸。

由於李白後期思想的深刻性和視野的開闊,他並不局限於自己的遭遇來“寫懷抱”,而是著眼於當世大事。詩人寫了戰爭:“雲南五月中,頻喪渡瀘師。毒草殺漢馬,張兵奪雲旗。至今西洱河,流血擁僵屍。”據史書記載,天寶年間,唐朝政府兩次派兵征伐雲南的少數民族,戰於西洱河,均大敗。“將無七擒略”,主將既沒有諸葛亮那樣的智慧,缺乏七擒七縱穩操勝券的謀略,得來的隻能是失敗。“魯女惜園葵”,是說魯國漆室邑之女的故事。其含義為人民憂慮著饑餓,而統治者還好大喜功,愛開邊釁。接著,詩人寫了饑饉:“鹹陽天下樞,累歲人不足。”“雖有數鬥玉,不如一盤粟”,正是根據京城的特點來寫饑饉的慘象。“賴得契宰衡,持鈞慰風俗”是說需要有契一樣的賢宰相,斡旋運轉,安定風俗。

最後詩人又寫到自己:“自顧無所用,辭家方來歸。”盡管在最需要人才的深刻,盡管自己有著卓越的政治才幹,但不為世所用,隻得浪跡江湖,辭別家庭,隻身外出遊曆了。“霜驚壯士發,淚滿逐臣衣”,憂慮使詩人發如秋霜,淚濕長衫。這憂慮不是個人政治上的不遇,而是透視現實產生的。這首詩寫於安史之亂前一年,因此這種憂慮更有深刻的內涵。而且,“以此不安席”,詩人坐臥不寧了,“蹉跎身世違”,隻是不能投合這黑暗的世界,同流合汙,以致蹉跎歲月,無所作為。但詩人並不因此頹唐:“終當滅衛謗,不受魯人譏。”這裏用孔子的典故。詩人表示要進德修業,以孔子為榜樣,消除世人的譏謗。“終當”二字表現十分堅定。

通觀全詩,確如題目“書懷”所揭示的那樣,詩人是在坦率地披露著自己的情懷。由於詩人把黑暗的政治、腐敗的軍事、不安定的到會現狀和個人懷才不遇聯係在一起,使這種抒情特別有力量。詩篇不僅傾瀉著滿腔憤懣,似乎還預示著未來的不幸。

原文《書懷贈南陵常讚府》

[唐代] 李白

歲星入漢年,方朔見明主。
調笑當時人,中天謝雲雨。
一去麒麟閣,遂將朝市乖。
故交不過門,秋草日上階。
當時何特達,獨與我心諧。
置酒淩歊台,歡娛未曾歇。
歌動白紵山,舞回天門月。
問我心中事,為君前致辭。
君看我才能,何似魯仲尼。
大聖猶不遇,小儒安足悲。
雲南五月中,頻喪渡瀘師。
毒草殺漢馬,張兵奪雲旗。
至今西洱河,流血擁僵屍。
將無七擒略,魯女惜園葵。
鹹陽天下樞,累歲人不足。
雖有數鬥玉,不如一盤粟。
賴得契宰衡,持鈞慰風俗。
自顧無所用,辭家方來歸。
霜驚壯士發,淚滿逐臣衣。
以此不安席,蹉跎身世違。
終當滅衛謗,不受魯人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