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四日風雨大作二首》鑒賞四

此詩作於宋光宗紹熙三年(公元1192年),時年詩人67歲,閑居在故鄉山陰(今浙江省紹興市)。

原詩共兩首,此處賞析的是其中的第二首。與詩人其他的老年詩相比,這首詩在寫法上別具一格。其主要特色在於以夢境抒發情懷。寫到夢境的詩詞,在陸遊之前已有不少佳作。李白的詩《夢遊天姥吟留別》,描繪的是光怪陸離、異彩紛呈的夢;杜甫的詩《夢李白二首》,摹寫的是滲透了詩人與李白形離神合、肝膽相照友誼的夢;蘇軾的詞《江城子》(“十年生死兩茫茫”),記敘的是詩人悼念亡妻、寄托哀思的夢。而陸遊詩中的夢,大都是愛國之夢。在陸遊的《劍南詩稿》中有近百首記夢的詩。清代趙翼《甌北詩話》卷六曾評陸遊詩道:“即如記夢詩,核計全集,共九十九首。人生安得有如許夢!此必有詩無題,遂托之於夢耳。”此評語認為陸遊的詩記夢並非全是寫真夢,有的屬於托夢詠懷。這是頗有見地的。事實上,陸遊的詩記夢,有的是寫真夢,而更多的還是托夢詠懷,當然,也不排除二者兼而有之。這首《十一月四日風雨大作》似可視為既寫真夢又托夢詠懷之作。

此詩前三句,寫夢因。“僵臥”:躺著不動。“孤村”:一作荒村。“輪台”:漢代西域地名,即今新疆維吾爾自治區輪台縣;詩中泛指邊防重鎮。個中包含三個層次。一是夢境產生的前提:“僵臥”、“夜闌”。俗話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詩人白日憂國憂民,才會在夜闌臥床睡眠中“有所夢”,而倘若不是“僵臥”,不是“夜闌”,就不可能有夢的出現。故“僵臥”與“夜闌”是夢境產生的前提。二是夢境產生的主觀因素:“尚思為國戍輪台。”如果詩人沒有為國戍邊的情懷,就不可能有“鐵馬冰河入夢來”。三是夢境產生的外界條件:“風吹雨。”可以說,正是有了“風吹雨”這一外界條件,詩人才在似睡非睡、模模糊糊之中生出“鐵馬冰河”的夢境來。

最後一句,寫夢境。與詩人那些通篇記夢的詩作有別,此詩寫夢境也獨樹一幟。全詩由夢因引出“鐵馬冰河”的夢境之後便戛然而止,給人留下更多聯想、想象的空間。人們盡可以據此夢境展開豐富的想象,具體想象詩人當年是如何身披鐵甲,手持兵器,騎那披著鐵甲的戰馬馳騁沙場、英勇殺敵,作此詩時他又是如何夢繞神牽“九州同”的。

可見,思想性與藝術性較為完美的統一,使得此詩成為陸遊的代表作之一,也成為中國古代包括老年詩在內的所有詩歌的代表作之一。

原文《十一月四日風雨大作二首》

[宋代] 陸遊

風卷江湖雨暗村,四山聲作海濤翻。
溪柴火軟蠻氈暖,我與狸奴不出門。

僵臥孤村不自哀,尚思為國戍輪台。
夜闌臥聽風吹雨,鐵馬冰河入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