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贈新平少年》賞析

全詩十八句,可分為前後二部分,前八句借韓信事自喻。淮陰人韓信,開始為布衣,“貧無行,不得為吏,又不能治生商賈,常從人寄食,人多厭之者”。後來碰到一位“漂母”,她見韓信饑餓,就給他飯吃,一連數十日。……當時淮陰屠中有惡少公開欺侮韓信說:你雖然個兒大,還喜歡帶著刀劍,其實是個膽小鬼,如果你有膽量不怕死,就用劍刺我,如果貪生怕死,就從我胯下爬過去!韓信冷冷地看了他們一下,忍受著暫時的屈辱照辦了。“眾皆笑,以為怯。”……後來韓信碰到漢高祖劉邦,得到重用,為漢朝的開國立下大功,被封為淮陰侯。韓信出頭後,“召所食漂母,賜千金。”這個故事一直為後人傳誦。八句詩概述的就是這段史事,見於《史記·淮陰侯列傳》。李白自幼聰穎,滿腹經綸,自認有韓信那樣的輔國才智,自比眼前遭遇有如韓信未遇漢王前在淮陰的處境。“少年相欺淩”句,是否李白在邠州也遭到過像淮陰屠中少年欺韓信那樣的事,今無可考。但落魄文人到處受人白眼,在李白詩中多有記載,其忍氣吞聲的苦狀可以由此體會。“屈體若無骨”句,原出藺相如故事,此處承前之意仍應指韓信受辱事。意思是說,韓信從惡少袴下鑽過,是一時之辱,而心中卻懷抱著自己的“壯誌”。“一遭龍顏君,嘯吒從此興”兩句是說:韓信遇到劉邦後,受到重用,從此叱吒風雲,為漢朝的統一大業大大地幹了一番事業,為人萬古傳頌。

“而我竟何為”以下,由上八句詠史轉入言誌。這十句又可分為幾層,前六句慨歎自己的困頓處境。李白二十四歲“仗劍去國,辭親遠遊”,去成都,下渝州;二十五歲出三峽,過荊門,到江陵,遊洞庭,登廬山,抵金陵,二十六歲往揚州,西達陳州;二十七歲娶妻孫氏,遂家安陸,直到三十四歲西謁長安。這期間他遊曆祖國名山大川,飽嚐旖旎風光。但其真正目的在於從事幹謁活動,廣交豪士,尋求政治出路,希望以布衣直接進入仕途。據《與韓荊州書》所雲:“十五學劍術,遍幹諸侯”,他的幹謁活動從十五歲就開始了。其詩歌中明白記載的如:二十歲謁益州長史蘇頲,得到稱賞,說他“天才英麗,下筆不休”,“若廣之以學,可以相如比肩也”,(《上安州裴長史書》);二十六歲由揚州謁陳州刺史李邕,《上李邕》詩:“大鵬一日同自風起,扶搖直上九萬裏,”“宣父猶能畏後生,丈夫未可輕年少”,李白以大鵬比,語極狂放;二十九歲謁安州李長史遭辱,後來連交情較深的裴長史也不理解他,一次又一次幹謁失敗。三十歲已是而立之年,本望來京都能有所獲,結果仍是一無所得,“天長路遠魂飛苦,夢魂不到關山難,”“長相思,在長安,絡緯秋啼金井欄,微霜淒淒簟色寒”!(《長相思》)。

李白來邠州以後的遭遇,還是一派淒寒孤寂的慘景:“長風入短袂,內手如懷冰,故友不相恤,新交寧見矜?”這二句與前一句“寒苦坐相仍”是寫氣候,寫環境,寫愁情。北風呼哨,客舍枯坐,兩手如冰,一腔苦水,無法傾吐!同時同地之作《邠歌行上新平長史兄粲》中有句:“哀鴻酸嘶暮聲急,愁雲蒼慘寒氣多”“寒灰寂寞憑誰暖,落葉飄揚何處歸”,正好用作這幾句的注釋。“故友不相恤,新交寧見矜”是寫世態、寫人情。“故友”當指入長安前曾八、九次幹謁過的裴長史等一班人;“新交”或指來長安拜見的張垍、來新平後結交的同族李粲等。投靠無門的一介書生,舊友既不能扶持救濟,新知也沒有誰能憐憫。

最後四句“摧殘檻中虎,羈絏韝上鷹。何時騰風雲,搏擊申所能!”李白以猛虎、雄鷹自比,說自己目前的處境,有如被囚的猛虎,任人“摧殘”;有如束縛著的雄鷹,不能展翅。呼哨騰越、博擊長空之宏誌無法實現。李白自少以神鳥大鵬自況,廿五歲那年在江陵遇見道士司馬承禎,作有《大鵬希有鳥賦》,後改定為《大鵬賦》,希望自己能像大鵬那樣展翅翱翔,為國家建立功業,對前途充滿信心,他是樂觀的。這年他才三十歲,風華正茂,所以堅信“騰風雲”,“申所能”的機會一定會到來。用曆史上的英雄人物為榜樣,以山川魚鳥為比擬,詠史言誌,賦物抒情,是李白詩歌浪漫主義的一個特色。他對光明前途的執著追求,對暫時困難的樂觀主義精神,在這首詩中也表現得很突出。

參考資料:
1、宋緒連 初旭.三李詩鑒賞辭典.長春:吉林文史出版社,1992:323-325

原文《贈新平少年》

[唐代] 李白

韓信在淮陰,少年相欺淩。
屈體若無骨,壯心有所憑。
一遭龍顏君,嘯吒從此興。
千金答漂母,萬古共嗟稱。
而我竟何為?寒苦坐相仍。
長風入短袂,內手如懷冰。
故友不相恤,新交寧見矜?
摧殘檻中虎,羈絏韝上鷹。
何時騰風雲,搏擊申所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