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轍原詩的基調是懷舊,因為他十九歲時曾被任命為澠池縣的主簿(由於考中進士,未到任),嘉祐元年和兄軾隨父同往京城應試,又經過這裏,有訪僧留題之事。所以在詩裏寫道:“曾為縣吏民知否?舊宿僧房壁共題。”他覺得,這些經曆真是充滿了不然。如果說與澠池沒有緣份,為何總是與它發生關聯?如果說與澠池有緣份,為何又無法駐足時間稍長些?這就是蘇轍詩中的感慨。而由這些感慨,蘇軾更進一步對人生發表了一段議論。這就是詩的前四句。在蘇軾看來,不僅具體的生活行無定蹤,整個人生也充滿了不可知,就像鴻雁在飛行過程中,不一駐足雪上,留下印跡,而鴻飛雪化,一切又都不複存在。那麽,在冥冥中到底有沒有一種力量在支配著這種行為呢?如果說,人生是由無數個坐標點所組成的,那麽,這些坐標點有沒有規律可循?青年蘇軾對人生發出了這樣的疑問和感喟。但是,人生有著不可知性,並不意味著人生是盲目的;過去的東西雖已消逝,但並不意味著它不曾存在。就拿崤山道上,騎著蹇驢,在艱難崎嶇的山路上顛簸的經曆來說,豈不就是一種曆練,一種經驗,一種人生的財富?所以,人生雖然無常,但不應該放棄努力;事物雖多具有不然性,但不應該放棄對必然性的尋求。事實上,若不經過一番艱難困苦,又怎能考取進士,實現抱負呢?這就是蘇軾:既深究人生底蘊,又充滿樂觀向上,他的整個人生觀在此得到了縮微的展示。
這首詩的理趣主要體現在前四句上,“雪泥鴻爪”也作為一個成語被後世廣泛傳誦。但從寫作手法上來看,也頗有特色。紀昀曾評道:“前四句單行入律,唐人舊格;而意境恣逸,則東坡之本色。”所謂“唐人舊格”,大致上指崔顥《黃鶴樓》:“昔人已乘黃鶴去,此地空餘黃鶴樓。黃鶴一去不複返,白雲千載空悠悠。……”作為七律,三、四兩句本該對仗,此卻一意直下,不作講求。蘇軾的“泥上”二句,也可算是對仗,但其文意承上直說,本身也帶有承接關係,所以是“單行入律”。“意境恣逸”的意思,就是不僅字麵上飄逸,行文中有氣勢,而且內涵豐富,耐人尋味,不求工而自工。這正是蘇軾的“本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