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搗衣篇》賞析

此詩的開頭就寫少婦在閨中愁思遠人,忽得來信,報道丈夫仍滯留交河之北。其實不必一定要信來,信也不會由春燕捎來,春燕從南邊海上歸來也不可能帶來極北的交河的信,這些都是虛擬,甚至是不合理的虛擬,隻是借以畫出閨中思婦“願為雙鳥泛中洲”的遐想而已。詩的場景是在少婦的閨房,全詩充滿渲染閨房裏的景況和閨中獨處的哀怨;並以想象中的征夫的處境“君邊雲擁青絲騎”、“曉吹員管隨落花”和眼前閨中的光景對照,點染出少婦的魂馳塞外。日暮(日將歇)以後,明月高照,蘭堂之中,簾箔帷幄上觸眼是象征恩愛的“同心結”、“連枝錦”;這些予人以溫馨感的飾物在度日為年的漫漫長夜的刻漏聲中,對“燈燭熒熒照孤寢”的人構成了喜與悲的極大反差。這一切都是由於迢遙的空間的睽隔,從距離又轉念,縱使有使節往來,頂多也能為心上人剪製一個相思枕以寄懷想而已。接著“摘盡庭蘭”,又重申遠別憂傷之意,《古詩十九首·涉江采芙蓉》一首,有“蘭澤多芳草,采之欲遺誰?所思在遠道。還顧望舊鄉,長路漫浩浩。同心而離居,憂傷心終老”的詠歎,藉著記憶,人們立即能體會到思婦的幽怨之情,隻有以淚洗麵,任紅巾染滿氤氳的淚漬了。結以“願作陽台一段雲”,如神女行雲似地以夢相隨,更把思戀之情推到了極致。全篇有人有景又有心情刻畫,倍極纏綿悱惻。

明人胡應麟認為此詩有初唐格調,大概是因為初唐詩人寫閨怨的詩極多,如王勃亦有《搗衣》,沈佺期有《獨不見》、《雜詩三首》其三(“聞道黃龍戍”)等,但初唐詩人的閨怨詩雖沿襲了梁、陳詩風的綺麗,卻少反複叮嚀的綿密情致。情致不至,作家本人投入的就不多,所沿襲的綺麗的詩風就更加突出。李白這篇雖也綺麗有餘,卻刻寫真切,層層深入,情景交錯,經得起唱歎,因此在綺麗中別有豐滿和蘊蓄;而且抒情中以刻畫人物的敘事為首架,上追漢魏人的樂府風骨。其實和初唐人的閨怨詩是大有區別的。結句的怨而不怒,更具有傳統詩評的所謂“風人之旨”,與沈佺期《獨不見》之類的徒訴哀怨有很大不同。

參考資料:
1、詹福瑞 等.李白詩全譯.石家莊:河北人民出版社,1997:235-236

原文《搗衣篇》

[唐代] 李白

閨裏佳人年十餘,嚬蛾對影恨離居。
忽逢江上春歸燕,銜得雲中尺素書。
玉手開緘長歎息,狂夫猶戍交河北。
萬裏交河水北流,願為雙燕泛中洲。
君邊雲擁青絲騎,妾處苔生紅粉樓。
樓上春風日將歇,誰能攬鏡看愁發?
曉吹員管隨落花,夜搗戎衣向明月。
明月高高刻漏長,真珠簾箔掩蘭堂。
橫垂寶幄同心結,半拂瓊筵蘇合香。
瓊筵寶幄連枝錦,燈燭熒熒照孤寢。
有便憑將金剪刀,為君留下相思枕。
摘盡庭蘭不見君,紅巾拭淚生氤氳,
明年若更征邊塞,願作陽台一段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