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武昌》賞析

在揭傒斯早年的漢、湘之遊中,武昌是他居留最久、印象最深的城市。詩的首聯,隻交代了夢中來到黃鶴樓、鸚鵡洲這二處昔日遊曆之地,連用二地名,毫不修飾,看似簡單,其實不然。用渾厚的筆法,把景物渾然推出(還有意無意地帶了一個“渾”字),這正是詩人的高明之處。他深知此際絕不容精雕細刻,不然下二句便不能自然引出了。

正是站在渾樸無飾的黃鶴樓頭,鸚鵡州前,才能放眼望去,全是雄渾之景。“蒼山斜入三湘路,落日平鋪七澤流”。巍然的蒼山,鮮紅的落日,武昌具有極其渾成的氣象。三湘,指洞庭湖南北、湘江流域;七澤,指楚地諸湖、雲夢古澤:這是武昌開闊的視野。蒼山深入到三湘的大路間,落日鋪滿了七澤的水麵上:這是武昌壯闊的形勢。蒼山有連綿的走勢,故是斜斜地蜿蜒深入;落日已貼到了地平,故是平平地四麵鋪展:這又是非常生動的措詞。更重要的是這二句一前一後,用力銖兩悉稱(對仗亦工力悉敵),富有均衡感;敘法全用賦體,平添了凝重感。

武昌的山川之勝既已寫足,頸聯便轉向武昌的風土之奇。“鼓角沉雄遙動地,帆檣高下亂維舟。”武昌是長江上遊戰略要地,城牆高厚。當傍晚的城頭鼓角聲齊響之際,那深沉、雄健的餘音,真能遙傳四方、撼動大地;武昌又是九省通衢、商賈雲集的重鎮。當傍晚人們係舟江浜之時,那千帆萬檣排列得高下參差,真能令人目不暇接,眼前一片迷亂。這二句,前句的森遠、後句的繁鬧,在氣象上都堪與山川的雄偉相符;而“遙”、“亂”而字,對於鼓聲的綿綿不絕、帆檣的如林如織,都是點睛之筆,足使全句躍動生輝,也毫不遜色於上聯的“斜”、“平”二字的用力。

詩的尾聯,已是夢醒時分:“故人雖在多分散,獨向南池看白鷗”。武昌是詩人交遊廣多的城市。夢到武昌而不提故人,未免對不住昔日的朋友。因此,在夢後才為故人的分散難聚發一句感歎,是很恰當、很道地的布局。白鷗在古詩中,通常是陪伴詩人隱棲故園的盟友,所以在南池上獨看白鷗,也暗中點到了自己的處境。夢醒後的氣象很蕭條,不過,這份蕭條,也正足以反襯出上文的宏大與昔日的壯遊。

原文《夢武昌》

[元代] 揭傒斯

黃鶴樓前鸚鵡洲,夢中渾似昔時遊。
蒼山斜入三湘路,落日平鋪七澤流。
鼓角沈雄遙動地,帆檣高下亂維舟。
故人雖在多分散,獨向南池看白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