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首詩以水邊纖夫的生活為描寫對象,通過一個纖夫的內心獨白,寫出了水上服役難以忍受的苦痛,對當時不合理的勞役製度進行了控訴,寫得很有層次。
“苦哉生長當驛邊”,詩一開頭就以“苦哉”二字總領全篇,定下了全詩感傷的基調。水夫脫口呼出這一聲嗟歎,說明他內心的悲苦是難以抑製的。這強烈的感情,緊緊地抓住了讀者的心靈。“官家使我牽驛船”,點出了使水夫痛苦的原因。古代官設的交通驛站有水陸兩種,住在水邊,要為水驛牽船服役。“官家使我”說明水夫拖船是被迫的。這兩句是總寫生長水邊為驛站服役的痛苦心情。緊接著,詩人從“辛苦日多樂日少”至“齊聲騰踏牽船歌”,用一大段文字,讓水夫具體述說他牽船生活的悲苦。“辛苦日多樂日少,水宿沙行如海鳥”,較前描寫進了一步,用了一個比喻。把人比作海鳥,說纖夫的生活象海鳥一樣夜宿水船,日行沙上,過著完全非人的生活。然後詩人用細膩的筆觸,具體描寫纖夫從日到夜、又由夜到明的牽船生活。先寫白天牽船的艱難。前一句,頂風一層,逆水一層,船重一層,詳述行船條件的困難;行船如此艱難,而前麵的驛站又是那樣的遙遠,水波茫茫無邊無際,纖夫的苦難日子似乎永遠沒有盡頭。後寫黑夜牽船的辛酸。詩人寫一個雨雪交加的寒夜,纖夫們披著短蓑,纖繩磨破了胸口,凍裂了雙腳,一切辛酸他們都無可奈何地忍受著。一夜勞作,卻無絲毫報酬,而是“到明辛苦無處說”,在凶殘的官家麵前,纖夫能夠說什麽呢?隻好把滿腔憤懣積鬱在心裏,“齊聲騰踏牽船歌”,用歌聲發泄內心的怨憤不平。
而纖夫們卻沒有逃離這苦難的深淵。“一間茅屋何所值,父母之鄉去不得”。纖夫的全部財產隻有一間茅屋,本不值得留戀,可故鄉卻又舍不得離開。即使逃離水鄉,他們的處境也不會好到哪去。“田家衣食無厚薄,不見縣門身即樂!”(《田家行》)沒有了水上徭役,還會有陸上的徭役和租賦,田家遭受著官府同樣的剝削和壓迫。在無可奈何的境況下,纖夫隻得把改變困境的希望寄托在這樣的幻想中:“我願此水作平田,長使水夫不怨天。”水變平田當然不現實,即使變了平田,他們也一樣遭受官府的壓榨欺淩。
詩對纖夫的心理描寫細致而有層次,由嗟歎到哀怨,到憤恨,又到無可奈何,把其內心世界揭示得淋漓盡致。配合水夫思想感情的變化,詩歌不斷變換韻腳,使人覺得水夫傾訴的哀愁怨憤是如此之多。由於充分揭示人物心理,水夫形象也具有一定的典型性。詩人寫的是一個水夫的自述,反映的卻是整個水鄉人民的痛苦生活。詩的語言既具有民歌通俗流暢之美,又具有文人作品凝煉精警之風,頗有特色。不用驚人之筆,不遣華美之詞,詩人從看似平淡的細細描繪中表現真情,醞釀詩情。看似平淡無奇,實則餘味無窮,正如宋王安石所說:“看似尋常最奇崛,成如容易卻艱辛!”(《題張司業詩》)
- 參考資料:
- 1、蕭滌非 等.唐詩鑒賞辭典:上海辭書出版社,2004:771-77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