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詩寫安史之亂中,自己與家人離散、身陷囹圄的不幸遭遇,希望魏郎中(不詳何人)援手為自己昭雪冤獄。
詩一開始就描繪出了一幅動蕩、淒慘的圖景:“海水渤潏,人罹鯨鯢。”“人罹鯨鯢”,人們遇上了凶惡強暴的人。“蓊胡沙而四塞”:安史叛軍掀起漫天塵沙,遍及各地方。蓊,願意是草木茂盛,這裏有彌漫的意思。四塞,充滿四方。這句形容安祿山叛亂,戰爭蔓延的範圍很廣。“始滔天於燕齊”:這場禍亂像洪水一樣是從燕齊二地發起的。滔天,本是描寫水勢之大,這是比喻大的災禍。燕齊,安祿山是在範陽(今北京一帶)發動叛亂的。範陽位於戰國時燕地,與齊國毗鄰,所以“燕齊”並提。以上四句是描寫安史叛亂的發生,造成了嚴重的禍患。“何六龍之浩蕩,遷白日於秦西。”六龍駕駛的車子是何等的浩浩蕩蕩,它載著白日遷移到秦地以西去。何,何等,何其、多麽。六龍,古代神話中傳說太陽乘的車子是由六條龍駕駛。這裏比喻朝廷的官員、禁衛隊等。白日,指皇帝唐玄宗。安祿山攻占潼關後,唐玄宗倉惶西逃,到蜀地避難,因蜀地在長安西南,故稱秦西。這兩句是諷刺唐玄宗的逃跑路線。“九土星分,嗷嗷淒淒。”九州,古代把中國分成九州,和天上的北鬥星及二十八星宿分別對應,稱作“分野”。這裏指安祿山搞分裂叛亂戰爭,破壞國家統一。“嗷嗷淒淒”:人民處於哀愁困苦之中。淒淒,悲苦的樣子。“南冠君子,呼天而啼”:我這個被投進監獄的囚徒,哭啼著呼喚蒼天。“南冠君子”,見《左傳·成公九年》春秋時楚國伶人鍾儀,在晉國當俘虜時,還戴著楚國的帽子,因楚國地處南方,後來就用楚囚南冠來泛指囚徒。當時李白被囚在潯陽獄中,所以自稱為南冠君子。“戀高堂而掩泣,淚血地而成泥。”高堂,通常稱父母,這裏大約是指朝廷。想念父母便悲痛地掩麵哭泣,含著血的淚水,滴到地上而成泥。“獄戶春而不草,獨幽怨而沉迷。”雖然已是春天的季節,但陰暗的監牢門前卻連草也不生,我獨自一人,深深地陷入哀怨和痛苦中難以排解。幽怨,隱埋在心中的哀怨。沉迷,不能自拔的意思。“兄九江兮弟三峽,悲羽化之難齊。”九江,即潯陽。這裏的“兄”,可能是李白自指,不是另有一兄在九江。意思是一家人骨肉分離。羽化,古人把成仙叫羽化。可悲的是即使能成為神仙,也難相聚在一起。“穆陵關北愁愛子,豫章天南隔老妻。”:穆陵關,在山東沂水縣北。李白的兒子伯禽這時在山東。豫章,郡名,即洪州,州治在今江西南昌市。李白的妻子這時寄居在豫章。這兩句意為:我可愛的孩子遠在穆陵關北,使我憂愁、惦念,年老的妻子被隔在南方的豫章郡。“一門骨肉散百草,遇難不複相提攜”:一家人骨肉分離,像百草被風吹散一樣,遇到危難的時候,再也不能互相照顧了。以上十二句是描寫妻離子散的悲慘遭遇和自己無辜入獄的悲憤心情。“樹榛拔桂,囚鸞寵雞。”種植上雜亂的榛樹,而拔掉美好的桂樹,把高貴的鸞鳳囚禁起來,而寵愛無能的雞。這兩句以榛、雞比喻腐朽無能的權奸,說明朝廷對他們扶植和重用;以桂、鸞比喻有才能的人,說明朝廷對他們的打擊和排擠。指責當時的統治者是非顛倒,黑白不分,庸庸碌碌的人都竊據高位,而有才能的人反遭不幸。“舜昔授禹,伯成耕犁。”伯成,伯成子高,傳說中堯舜的一個諸侯。當大舜把天下傳授給禹的時候,伯成子高便辭去官職去耕田種地。“德自此衰,吾將安棲?”德政從此衰敗,我將到那裏去安身?《莊子·天地》載:禹嗣舜位,伯成子高辭諸侯而去耕田,禹問其政,伯成子高說:“昔堯治天下,不賞而民勸,不罰而民畏。今子賞罰而民且不仁,德自此衰,刑自此立,後世之亂,自此始矣!”李白在此引用這個典故,意在說明天下被昏君搞亂,社會黑暗,自己無處安身。棲,棲息,安身。“好我者恤我,不好我者何忍臨危而相擠?”喜歡我的人可憐我,不喜歡我的人,怎麽忍心在我臨危的時候還來排擠我?“子胥鴟夷,彭越醢醯。”子胥,伍子胥,春秋時楚國人,到吳國去輔佐吳王,後被吳王殺死。事見《史記·伍子胥列傳》。鴟夷,皮革做的大口袋。伍子胥當年被吳王殺死,用皮口袋裝著屍體棄於江中。彭越,漢初將領,封梁王,後為劉邦所殺。事見《史記·魏豹彭越列傳》。彭越被漢高祖劉邦剁成了肉醬。“自古豪烈,胡為此繄?”胡,為什麽,繄,語氣詞,歎息的聲音。從古到今的英雄豪傑,為什麽都是這樣遭遇呢?以上四句是借古諷今,控訴現實政治的黑暗。自己有理想、有才能,想為平定安史叛亂,恢複國家統一貢獻力量,卻遭到慘酷迫害。“蒼蒼之天,高乎視低。”青天啊你居高臨下,看看大地上的一切吧!“如其聽卑,脫我牢狴。”如果你能聽到地位低下人的呼聲,那就把我解脫出這牢獄吧!其,代詞,指天。卑,卑賤,指地位卑下的人。牢狴,監獄。“倘辨美玉,君收白珪。”白珪,白玉。倘若你能辨認美好的玉石,那就收下這潔白無瑕的美玉吧!這裏是詩人以白珪自比,表示自己純潔無辜,要求重新為平定安史叛亂貢獻力量。
全詩可分為四個部分:第一部分以比喻的手法,揭露並諷刺安史之亂發生後,唐玄宗實行不抵抗的逃跑路線,造成了“九土星分,嗷嗷淒淒”的悲慘情景,國家統一被破壞,人民陷入水深火熱之中。第二部分,描寫詩人自己遭受不白之冤,被係於潯陽獄中,從而家庭骨肉離散。第三部分,把諷刺的矛頭直接指向最高統治者唐玄宗、唐肅宗,對他們昏庸腐朽的統治,進行了揭露和抨擊。詩人借古諷今,用曆史傳說批判了他們“樹榛拔桂”、“囚鸞寵雞”的行為。表達了詩人遭受迫害的強烈憤慨。最後詩人向蒼天呼告,他申述自己是無辜的,要求申雪冤情,為平定安史之亂、統一祖國,發揮自己的才能。
此詩在藝術上除了具有悲憤交集、情感激越,把揭露、批判、諷刺、憤恨、抗議集於一詩之外,在表現方法上的突出特色:首先是它善於運用比喻的手法,揭露、諷刺唐王朝的最高統治者。在大敵當前、安史叛軍踐踏祖國大好河山之際,統治者們不是憤起反抗,而是匆匆逃往西蜀避難。“何六龍之浩蕩,遷白日於秦西”的比喻就是以諷刺的語調,描繪李隆基逃命時的匆忙景象。其次詩歌還借用曆史傳說中的典故,諷刺唐代統治者的殘酷無情。如“子胥鴟夷”,“彭越醢醯”的悲劇,便是對當時黑暗政治的影射。又如“樹榛拔桂”、“囚鸞寵雞”的比喻,都從本質上揭露了是非顛倒、黑白不分的政治現實。
這首詩是寫於潯陽獄中,全詩交織著詩人對祖國命運的關懷,對統治者的憤怒,對自己不幸遭遇的悲痛,對妻子兒女的牽掛。題名《萬憤詞》,正顯示出李白囚係潯陽獄中,萬感交集的憤慨心情。它不僅表達出詩人的痛苦和悲憤,同時也是對封建黑暗政治的有力控訴。
- 參考資料:
- 1、詹福瑞 等.李白詩全譯.石家莊:河北人民出版社,1997:913-915
- 2、裴 斐.李白詩歌賞析集.成都:巴蜀書社,1988:240-2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