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首以近於俚俗的語言寫成的相思之作。與同類題材不同的是,這首詞中詞人與戀人可能是因了一點小事嘔了氣,於是二人“輕分手”了。如今,他深悔自己當初的輕率,獨自度著難捱的長夜,內心湧起一浪一浪的情感波瀾。
柳永抒情往往上片鋪敘景物,下片為內心獨白。而這首詞景語僅“床前殘淚燭”一句,餘皆情語,則所抒之情倍覺突出、充盈,亦可見此情非由外物觸起,實是無時不縈係心中。上片以“夢覺清宵半”開頭,先點明時間乃“夜半”,主人公的情狀難以再眠。於是以下借“銀箭”、“殘沿燭”、“鴛被”三種意象寫事敘情,三種意象與主人公的行動緊緊聯在一起,“銀箭”在這裏代指古代計時漏壺滴漏的聲音,它表示時光在一秒一秒地緩慢行進,此刻,詞中的主人公正屈著指頭細數這單調的滴滴答答的聲音,從而表現出主人公深夜無眠的寂寞無聊。蠟燭已將燃盡,燭淚將殘,表示夜已深,隻有燭淚“啼紅”相伴主人,進一步寫出主人公的孤單。“鴛被”本象征男歡女愛,而今,主人公卻是“孤眠”,昔日的歡愛自是不堪回首,所以一人在被中“展轉千餘遍”,任憑它是“數重”,仍覺“不暖”,再次寫出詞人內心的淒涼。三種意象成為敘事敘情的關鍵物。在上片中,三種意象又以直接寫情寫事的句子相串聯。首句直寫主人公夜半即醒,難以再眠,引出第一個聽覺的意象“銀箭";長夜不眠再出現第二個視覺意象“殘淚燭”,視覺聽覺的雙重意象引出“暗惹起、雲愁雨恨情何限”的情語,直抒舊日歡情帶來而今無限的愁恨。從舊日歡情聯及“鴛被”這一意象,於是“展轉千餘遍”,“孤眠不暖",寫盡孤獨寂寞的難耐。
下片直抒其情,先以“堪恨還堪歎”一句總寫這一段不了情緣引發的種種情味,然後分寫內心的層層情感波瀾。後悔“當初不合輕分散”是為一層,此句化用許岷《木蘭花·小庭日晚花零落》:“當初不合盡饒伊,贏得如今長恨別。”雖用典,亦寫實;“厭厭獨自”一人,盼伊人盼得“眼穿腸斷”是為二層,前一層不過後悔而已,此時卻已經相思成病;由於“眼穿腸斷”而想到昔日的“深情蜜意如何拚”是為轉折後的一層;再想及當日雖有重聚的“後約”,但畢竟而今“片時難過”,是為再轉折後的一層;直至“怎得如今便見”是最後深悔當初又盼今後的最後一層。一層進一層,一浪高一浪,把內心的百轉千折細細密密地鋪展開來。這種相思雖然說不上有什麽價值,但在詞中表現得自然真切,很富有生活氣息 。
生活中,一對相戀的人因為偶然的小事而分手,分手後又後悔當初決定的草率者,並不少見。拋開詞中男女主人公的身份地位,詞中抒發的情感還是能引起人共鳴的。
- 參考資料:
- 1、葉嘉瑩 等.柳永詞新釋輯評.北京市:中華書局,2005年1月第1版:533-5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