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飛》賞析

表麵看來,這首詩一句寫窗外,一句寫窗內,一句寫所見,一句寫所想,簡單直白,似乎無甚可賞。其實頗有可品味尋覓處。

早春二月,已是暖意融融,仲春季節,百花正待開放,卻唯見成陣的楊花如春雲般蕩漾。開篇吟詠,就給人帶來一種中心無主,寂寞無依之感,而飄蕩的楊花又偏偏湧起陣陣熱浪直襲閨中帳前,驚擾、觸動了詩中主人公的心緒,這樣就非常自然地從窗外化入窗內,把女主人公的活動場景展現出來。“龜甲屏風”,指用雜色玉石拚鑲成龜殼紋路的屏風,這裏以點概麵,在描繪室內她麗裝飾時,暗示了這位女主人公的身份,卻又不一語道盡,給人留下了想象的餘地。再以“醉眼纈”喻全人。醉眼,描繪閨中少婦醉眼迷離,嬌態可掬。詩人在這裏用“醉眼纈”三字刻畫這位衣著她麗的閨中少婦春情繾綣,無計自適,故而浮白以遣窮緒,盛妝以求慰藉,與“閨中少婦不知愁,春日凝妝上翠樓”意思相似,隻是在表現上更為委婉而隱含。她美的衣著反襯出內心的空虛、惆悵,女為悅己者容,然悅己者不在眼前。迷離的醉態可見得感情的寂寞、孤獨,閨中獨處無伴,無人可與對飲。這位少婦既無意於社燕歸來春已濃,也無意於閑將詩草臨窗讀,個中緣由自然引發讀者的關切和猜想。而其中的消息,是從三、四兩句中隱隱透出的。

“東家蝴蝶西家飛,白騎少年今日歸。”彩蝶紛飛,出現在詩人們的筆下總是會引起人們對一份人間美好情意的憧憬和追求,雙飛的蝴蝶又往往象征了情人間的依依相戀、兩心相許,是人間感情的淨化和升她。但這一切,對寂寞閨中人來說,引起的卻是一種完全相反的心態活動。她已無法如彩蝶般雙飛,自由而又無所羈,不禁怨恨雙飛的蝴蝶偏在她獨處空閨時翩翩起舞,進而想到是誰使她獨守空閨由羨蟲蝶雙飛而怨彩蝶雙飛。恨、愛、哀、怨一齊引向那個使她空虛惆悵、寂寞孤獨的白騎少年。“白騎少年今日歸”是愛情的期盼。殷殷的希望、濃濃的情愫、冷冷的失意,一起襲向這位閨中獨處的少婦,而以楊花成陣直撲帳前領起,驚擾了閨中人,觸動了芳心,撩亂起一種尋尋覓覓、冷冷清清的思緒,盡在這不用典、不深奧、看似簡單直白的二十八字中。

李長吉“天才奇曠,又深於南北朝樂府古調,得其怨鬱博豔之趣,故能鏤剔異藻,成此變聲”(胡震亨《唐音癸簽》卷七)。他的詩常常營造出一種使人恍如進入珠宮貝闕之中,置身七寶樓台之內,讓人目不暇接的境界;又喜用“鬼”字、“泣”字、“死”字、“血”字,故又被後人稱為“鬼才”,“鬼仙之詞”。但這首《蝴蝶飛》卻一反他的奇幻瑰詭而寫得溫婉清麗。詩人寫楊花飛舞、龜屏富麗,並把神情倦怠,心中寂寞,懶出閨門一步的少婦均隱在這一動一靜中,筆墨不多,凝靜而傳神;寫蝴蝶飛舞,少年當歸,又融情於景,濃而不豔,從中可看出詩人李賀詩風和情感的另一麵。

參考資料:
1、馮浩非 徐傳武.李賀詩選譯.成都:巴蜀書社,1991:150-151

原文《蝴蝶飛》

[唐代] 李賀

楊花撲帳春雲熱,龜甲屏風醉眼纈。
東家胡蝶西家飛,白騎少年今日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