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林行》鑒賞

“長安惡少出名字,樓下劫商樓上醉”,開宗明義,指出羽林軍的來源是“長安惡少”,都是壞得出了名的!他們在樓下打劫客商,轉身上樓,便大吃大喝起來。一般強盜作案後,要隱匿潛逃,而這批惡少,堂而皇之,無視法紀。他們不僅轉身上樓醉酒,毫無顧忌,而且是“天明下直明光宮,散入五陵鬆柏中”。詩人接連使用“樓下”、“樓上”、“天明”、“散入”諸詞以顯示這是一連串毫無顧忌的行動;寫他們在長安城中,大搖大擺地幹壞事;樓下劫財,樓上醉酒,天明又從樓上下來,徑到皇宮裏去值班,值班完畢,就又散入到五陵鬆柏林中去路劫殺人了。明光宮,漢代宮殿名,這裏是以漢代唐:“五陵”,西漢五個皇帝的陵墓,麵積很大,多植鬆柏,是豪門貴族居住的地方。從“散入”二字看,說明參加殺人劫貨的人數很多,膽子極大。

以上四句,表麵上是寫羽林惡少之“膽”,實則是寫羽林惡少之“勢”,炙手可熱,有很厲害的後台。

“百回殺人身合死,赦書尚有收城功。”“百回”二字不可輕輕放過。這說明他們盡管常常劫財殺人,誰也奈何不得,直到“百回殺人”,罪大惡極才被問成死罪;但接踵而來的,卻是皇帝的赦書,說他們“收城”有功,可以將功折罪!古代,在政治混亂時期,戰役中常有虛報戰功的現象。中唐之歲,常讓根本不懂軍事的宦官統兵或監軍,更是可以信口雌黃,在敘錄戰功之際,甚至把根本沒有參加戰鬥的人也報進去。羽林惡少,或認宦官為義父,或以財貨重賂閹黨,“赦書”之事,自然就由他們一手操辦了。所謂“收城功”雲雲,就直接反映了軍事、政治的混亂與黑暗。

最末四句,是寫羽林惡少們逍遙法外的得意之態:“九衢一日消息定,鄉吏籍中重改姓。”“九衢”,長安城中的各條大街,代指京城。惡少們犯了“身合死”的大罪之後,最多不過更改姓名,暫避鄉間,一當被赦的消息從京城中得以證實,他們就又在鄉吏的戶籍冊中重新恢複了原來的姓名;並且露麵之後,依然當他的羽林軍,可以“立在殿前射飛禽”,又受到皇帝的賞識了!末句是全篇最精彩、最傳神之筆。它惟妙惟肖地刻畫了一群羽林惡少逍遙法外、有恃無恐的情狀。“射飛禽”已見其自由狂放之態,“立在殿前”射禦前之鳥,更見其得寵驕縱的神態,他似乎在向人們挑戰!讀至此,人們不禁發出無可奈何的苦笑,詩人對朝政的失望、感歎,盡在不言之中。吳喬《圍爐詩話》說:“詩貴含蓄不盡之意,尤以不著意見、聲色、故事、議論者為貴上。”此篇不著議論,題旨所在,又以一幅令人深思的畫麵出之,可見作者表現手法之高明。

原文《羽林行》

[唐代] 王建

長安惡少出名字,樓下劫商樓上醉。
天明下直明光宮,散入五陵鬆柏中。
百回殺人身合死,赦書尚有收城功。
九衢一日消息定,鄉吏籍中重改姓。
出來依舊屬羽林,立在殿前射飛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