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花·嶺南作》賞析

上片起首一句追述了承平歲月中的勝景清遊。詞人用射獵西苑,走馬東郊,來概括往日與狂朋怪侶俊遊的盛況,既是用典,又是紀實,筆力遒勁,具足聲容。接下來,以一個去聲的“對”字領“蔥蔥”兩句,展示出一幅生機活潑、熱氣騰騰的廣闊背景。

這是故意設計的頓挫之筆,不肯教“射麋”、“走馬”的俊邁之氣一下發露太過。後又用“好景”兩句挺接發端之意,然而卻隻點到為止,不作過多的渲染。經過一番蓄勢,然後以一個“向”字領出了“伊川雪夜,洛浦花朝,占斷狂遊”三句妙語來。這一氣嗬出的三句,真把這位駿馬貂裘的青年公子的狂遊盛況寫到了極致。

下片,詞意陡轉,大起大落,與前片形成鮮明的反差。過片三句,寫金兵南下之時,詞人被迫避難南荒,不得不過著寄人籬下的生活。流離道路已極不堪,寄食豪門,仰人鼻息,痛苦又更甚一層。一個“強”字包含了其間種種酸辛,是一個倔強者無可奈何的喟歎。淪亡的痛苦,把當年的意氣公子從風月留連的醉夢中驚醒。他和同時代的許多愛國詩人一樣,也要為民族的振興呐喊搏鬥。然而那個君孱臣佞的小朝廷裏,他的滿腔熱情,根本不被置理。“空漫說、螭蟠龍臥,誰取封侯”就是這種內心痛苦的披露,意謂:莫說有臥龍的才具,也無法建樹封侯的功業。這是報國有心,請纓無路的英雄的悲歎,語氣沉重,充滿失望的痛苦。

接下來“塞雁”、“蠻江”二句,可以抒寫了鬱結於胸的故國之苦思。塞雁比人更幸福,它可以不受人間兵戈的阻隔,年年春天結陣北去:“蠻江”也是自由的,它可以日夜不止地依舊自西向東流入大海。唯有自己這個天涯的羈客,卻不能重返故園了。這幾句融情入景無情景物,並惹哀愁,寫得真切感人。歇拍三句,更進一層,把悲哀推到了極點。先說此身已老,北歸無望,接著運筆虛際,翻騰出一個心魂入夢重返家山的結局,然而以夢境的歡愉來襯托實境的悲惋,益覺加倍的悲哀了。與篇首相綰合,結構謹嚴,語極沉痛,幾入化境。

參考資料:
1、夏承燾等.《宋詞鑒賞辭典 上》:上海辭典書出版社,2013.08:第893~894頁

原文《雨中花·嶺南作》

[宋代] 朱敦儒

故國當年得意,射麋上苑,走馬長楸。對蔥蔥佳氣,赤縣神州。好景何曾虛過,勝友是處相留。向伊川雪夜,洛浦花朝,占斷狂遊。
胡塵卷地,南走炎荒,曳裾強學應劉。空漫說、螭蟠龍臥,誰取封侯。塞雁年年北去,蠻江日日西流。此生老矣,除非春夢,重到東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