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詞上闋以秋景來襯托離別的悲傷。開頭二句,一寫往日離別,一寫今日望歸,雙起單承。“秋風淒切傷離”,起句便切入題旨:點出“傷離”二字,總起全篇;以“秋風淒切”突出秋景的蕭索和淒清,烘托出女主人公無限淒涼的心境。“行客未歸時”具體說明傷離的緣由。天涼了,行人還未歸來,叫人惦念,牽腸掛肚。由“傷離”到“未歸”,可知女主人公其間經過了多少不眠之夜。出語看似平淡,而詞情酸楚,韻調悲淒。接著二句全由“未歸時”展開,寫女主人公的內心活動。此二句托物寓情。思婦任由自己的想象,去捕捉“行客”的蹤跡:他可能到了遙遠的塞外而塞外早寒,現在該是衰草遍野,滿目枯黃了。“草先衰”“雁到遲”,足見地遠天遙。在時間與空間上回環跳躍,把殷切懷人的情意,表達得淋漓盡致。“塞外草先衰”,設想遠人所在的地域狀貌。此句實則仍從“秋風淒切”而來,因秋風的肅殺,故“草拂之而變色,木遭之而葉脫”“其色慘淡”“其意蕭條,山川寂寥”(歐陽修《秋聲賦》)。在想象的悲涼秋景烘托下,女主人公傷別離的悲傷情懷,更見哀婉。“江南雁到遲”寫思婦急切盼望遠人歸來的心情。由遠及近,由“塞外”而“雁”,由“雁”而連接遠人的書信,線條明晰,思遠情致描摹深透,一種細膩之情洋溢字裏行間。 句中“雁”字,語意雙關:既是眼前江南雁未來的實景,又有雁書未到的埋怨。“到遲”二字,並非已到,而是還遲遲未到,人未歸,書信也不來,更使人感到悲戚。其實,大雁何時北上何時南下,根據氣候冷暖向有大致固定的時間,不能以人的願望而改變,即便這一年,大雁歸來的時間也未必真的就晚,完全是因為抒情主人公過於思念行客,才有這種純屬主觀的感覺。詞人這裏寫“雁到遲”正是突出抒情主人公的焦急等待,“寫景而情在其中”(況周頤《蕙風詞話》),將思婦盼”行客”早早歸來的內在情感曲折而又強烈地表達出來。其實在交通極不發達的古代,遠出的人因種種意外而誤了歸期,不能按約定時間返家,是很正常的事。思婦盼人未歸,便盼雁書報信;可“雁書”也遲遲不到,她隻得經受與“行客”長期分離的煎熬,其內心傷離的痛苦自然更深一層。
下闋集中筆墨刻畫了思婦傷離而導致的身心之苦。過片二句寫女主人公的愁苦形象:“芙蓉凋嫩臉,楊柳墮新眉。”女子原本白裏透紅的嬌嫩如芙蓉的臉龐,已經像凋敗的荷花顯得黯淡憔悴;原本彎曲細長的秀眉,也如枯萎的柳葉,失去了其固有的光澤和形狀。嫩臉憔悴,愁眉懶畫,皆因行客未歸。按說“芙蓉如麵柳如眉”是古代女子最美的標準,可這位女子的容貌如此不堪。這一方麵證明了她的思念之苦,以致損傷精神;另一方麵,說明女子因“行客未歸”而無心妝奩,不施脂粉,懶畫蛾眉,必然容顏憔悴。愛美是女子的天性,不管家境如何貧窮都攔不住女子對美的追求。古詩文中,多有女子借清水映麵、采野花簪發的描寫。然而這位女子化妝並非為美而美,而是為了取悅心中所愛之人,愛人不在,“誰適為容”(《詩經·衛風·伯兮》)。所以這兩句就不僅寫出了思婦傷離之情,而且寫出了她對愛人的忠貞。結拍二句,總攬全章,縱筆寫情:“搖落使人悲,斷腸誰得知?”重又回到首句“秋風淒切傷離”的環境之中,情景交融,更顯離情別緒的纏綿強烈。語語沉痛,字字淚珠,以歌當哭,哀思無限。“搖落”二字狀凋殘的秋景,如千古悲秋之祖宋玉的名句“悲哉秋之為也,蕭瑟兮草木搖落而變衰”(《楚辭·九辯》)搖落的秋景,渲染烘托著悲傷的情調,眼前的秋景越是肅殺飄零,思婦的感情越是悲傷,甚至到了肝腸欲斷的地步。但是,此中的痛苦與寂寞有誰知道呢?最後三字“誰得知”,仍然是思婦希望她“未歸”的“行客”,得知她苦苦期盼的心情,早早歸來。但實際上,思婦即便悲苦腸斷,也是無人知道,無人同情,無人理解的。這就是女主人公最大的悲哀了。
溫庭筠詞作最常用的手法,是以綺麗華美的環境,凸顯孤獨女子的心情。這首詞卻與溫庭筠大多數詞作不同,它是以蕭索淒楚的秋景襯托離情,將淒切的秋風飄零的草木,都寫入詞中,情景交融,形成質樸清峻的風格,達到令人神傷的效果,在溫詞中別具一格。
- 參考資料:
- 1、邱美瓊 胡建次.溫庭筠詞全集匯校匯注匯評.武漢:崇文書局,2015:75-7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