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紱遺塵境,青山謁梵筵。”“朱紱”此處用以指代遊者,正顯示其身份之尊貴。“塵境”與“梵筵”相對,一指世俗生活的地方,一指超脫紅塵的佛寺。詩人陪同這位貴人離開了世俗的境地,來到這青山環抱之中拜謁佛寺。
“金繩開覺路,寶筏度迷川”兩句純用佛典當中的用語。“這兩句是說佛法能開啟眾生覺悟的道路,能超度眾生脫離迷川,到達理想的彼岸世界。詩人這裏是借眼前之景既讚頌了佛寺、佛法,又讚頌了來遊禪寺的人。
“嶺樹攢飛拱”以下四句是從宏觀上描繪佛寺之壯觀,也是詩人剛入禪寺所看到的景色。山嶺上茂密的樹木簇擁著寺廟的飛栱;岩石邊的繁花覆蓋著穀中的幽泉;寺中的高塔,高聳入雲,似乎淩駕於海日之上;而雄偉的殿宇,氣勢非凡,又好象超出於江煙之上。“海日”、“江煙”在這裏無非是用以烘托“塔形”與“樓勢”,不一定意味著這禪寺真的在海邊江上。所以對詩意的解釋不必過於拘泥。這四句詩不但對仗工整,而且用詞精妙。“攢”、“覆”、“標”、“出”四個字把環境的幽美,廟宇的雄偉寫盡寫足了,也寫活了。
“香氣三天下,鍾聲萬壑連。”隨著這兩句詩的展開,詩人之筆深入到了佛堂之中。由此可以體會到全詩似乎是由外而內逐步深入的。佛寺裏的香煙彌散於“三天下”,宏亮的鍾聲在千丘萬壑之間回蕩不絕,象征著佛門廣大,其影響正普及於天下。這兩句詩氣魄宏偉,正是李太白的一貫詩風。
“荷秋珠已滿,鬆密蓋初圓”這是進入到禪堂深處了。這兩句雖仍是寫景,卻隱含著佛理。秋天荷葉上布滿了晶瑩的露珠,繁茂的鬆樹已亭亭如蓋。這兩句描摹景色,細致入微。“已”、“初”兩字用得十分確切,“圓”、“滿”更是語帶雙關。“圓”,“滿”兩字一方麵賦於荷珠、鬆蓋以鮮明的形象和勃勃的生機,準確地傳達出荷珠鬆蓋的神韻情致;另一方麵又隱含著禪機。錢鍾書在《談藝錄》中有一節“說圓”寫道:“釋書屢以十五夜滿月喻正遍智”。他廣征博引上座大眾諸部經典,如《文殊師利問菩提經》《雜阿含經》《增壹阿含經》等等中的各類例子。可見以“圓”“滿”作為“如來智慧”的形容在佛家經典中是比較普遍的,所以人們也說功德圓滿之類的話。詩人在這裏揉詩意禪趣於一體,可謂巧妙之至。
“鳥聚疑聞法,龍參若護禪”兩句進一步借寫景點明身在佛寺,也像“鳥”與“龍”一樣受到佛理佛法的薰染,體驗到佛法的威力。
“愧非流水韻,叨入伯牙弦”兩句借用伯牙鍾子期的故事,自謙和的詩愧非知音。《呂氏春秋》載:伯牙鼓琴,遇鍾子期,伯牙誌在泰山,子期說:“善哉乎鼓琴,巍巍乎若泰山!”過了一會兒,伯牙誌在流水,子期又說:“善哉乎鼓琴,湯湯乎若流水!”從此“高山流水”成了“知音”的象征。
李白一生與道教關係密切,自稱“臣是酒中仙”,以賀知章贈給的佳號“謫仙人”自傲。但是他與佛教的關係也同樣十分密切,他自稱“青蓮居士”,並有詩言道:“金粟如來是後身。”據有人統計,與李白交遊的僧人有三十餘人,他還曾從兩位高僧學法。他寄居過的佛寺寺院有名可考的便有二十餘座,他寫的有關佛教的詩文有五十多篇。李白在這首詩中用了大量應景的佛家典故,胡震亨曾說道:“詩家拈教乘中題,當既用教乘中語義,旁擷外典補湊,便非當行。”李白在這首詩中基本上是為了應景而用佛典語,但他用得精工,用得巧妙,景語佛語熔於一爐。這就表現了他的詩學佛學造詣均卓越非凡。這首詩音律精嚴,對仗工穩,是一首典型的律詩。確實,最能表現李白心胸、抱負、膽識的是他的樂府古風之中的許多不朽之作,但這首詩雖是應酬之作,仍表現出他超凡脫俗的橫溢的才華,於“端整”中不失“飄逸”。詩中沒有明寫遊禪寺,但幾乎每一句每一字都不離一個“禪”字,使人一下子便能悟到詩人說的是禪寺,這些地方也可見詩人深厚的功力。
這首詩也許不能代表李白詩作中主要方麵,但正因為其獨特更說明了它不可忽視的價值。恰如要全麵地了解杜甫,除了“三吏”三別”之外,《秋興八首》也不可不讀一樣,讀讀這首詩,對全麵了解李白是會有幫助的。
- 參考資料:
- 1、詹福瑞 等.李白詩全譯.石家莊:河北人民出版社,1997:512-514
- 2、宋緒連 初旭.三李詩鑒賞辭典.長春:吉林文史出版社,1992:390-39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