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詩是作者托物寓懷的詩篇,借流鶯暗喻自身,寄托身世之感,抒寫自己漂泊無依、抱負難展、佳期難遇的苦悶之情。首聯描寫了流鶯的飄蕩無依,頷聯指出流鶯內心的苦悶,頸聯寫流鶯的艱辛備嚐,尾聯才寫到詩人自己。全詩詠物抒情,風格輕倩流美,情思深婉。
流鶯,指漂蕩流轉、無所棲居的黃鶯。詩的開頭兩句,正麵重筆寫“流”字。參差,本是形容鳥兒飛翔時翅膀張斂振落的樣子,這裏用如動詞,猶張翅飛翔。漂蕩複參差,是說漂蕩流轉之後又緊接著再飛翔漂泊。“度陌”、“臨流”,則是在不停地漂蕩流轉中所經所憩,應上句“複”字。流鶯這樣不停地漂泊、飛翔,究竟是為什麽呢?又究竟要漂蕩到何時何地呢?詩人對此不作正麵交代,隻淡淡接上“不自持”三字。這是全聯點眼,暗示出流鶯根本無法掌握自己的命運,仿佛是被某種無形的力量控製著。用流鶯的漂蕩比喻詩人自己的輾轉幕府的生活,是比較平常的比興寓托,獨有這“不自持”三字,融和著詩人的獨特感受。詩人在桂林北返途中就發出過悵然的歎息:
“昔去真無奈,今還豈自知”(《陸發荊南始至商洛》)。“去真無奈”、“還豈自知”,正象是“不自持”的注腳。它把讀者的思緒引向“漂蕩複參差”的悲劇身世後麵的社會原因,從而深化了詩的意境。
“巧囀豈能無本意,良辰未必有佳期。”頷聯是說,美妙的鳴囀,怎麽能沒有本意?碰到了良辰,也未必就有佳期。
飄蕩流囀,畢竟是流鶯的外在特點,這三四兩句,便進一步通過對流鶯另一特點——“巧囀”的描寫,來揭示它內心的苦悶。流鶯那圓轉美妙的歌聲中分明深藏著一種殷切的願望——希望在美好的三春良辰中有美好的期遇。然而它那“巧囀”中所含的本意卻根本不被理解,因而雖然適逢春日芳辰也不能盼來“佳期”,實現自己的願望。如果說,流鶯的飄蕩是詩人飄零身世的象征,那麽流鶯的巧囀便是詩人美妙歌吟的生動比喻。它的獨特之處,就在於強調巧囀中寓有不為人理解的本意,這本意可以是詩人的理想和抱負,也可以是詩人所抱的某種政治遇合的期望。“豈能”、“未必”,一縱一收,一張一馳,將詩人不被人所理解的滿腹委屈和良辰不遇的深深傷感曲曲傳出,在流美圓轉中有回腸蕩氣之致。可以說這兩句詩本身就是深與婉的統一。
頸聯承上“巧囀”,仍寫鶯啼。“風朝露夜陰晴裏,萬戶千門開閉時。”這是“本意”不被理解、“佳期”不遇的流鶯永無休無止的啼鳴:無論是刮風的早晨還是降露的夜晚,是晴明的天氣還是陰霾的日子,無論是京城中萬戶千門開啟或關閉的時分,流鶯總是時時處處在啼囀歌吟。它仿佛執著地要將“本意”告訴人們,而且在等待著渺茫無盡的佳期。這一聯是兩個略去主、謂語的狀語對句構成的,每句中“風朝”與“露夜”、“陰”與“晴”、“萬戶”與“千門”、“開”與“閉”又各自成對,讀來別有一種既整飭又優美,既明暢又含蓄的風調。
尾聯聯係到詩人自身,點明“傷春”正意。“鳳城”借指長安,“花枝”指流鶯棲息之所。兩句是說,自己曾為傷春之情所苦,實在不忍再聽流鶯永無休止的傷春的哀鳴,然而在這廣大的長安城內,又哪裏能找到可以棲居的花枝呢?初唐詩人李義府《詠烏》雲:
“上林多少樹,不借一枝棲。”末句從此化出。傷春,就是傷佳期之不遇;佳期越渺茫,傷春的情緒就越濃重。三春芳辰就要在傷春的哀啼中消逝了,流鶯不但無計留春,而且連暫時棲息的一枝也無從尋找。這已經是杜鵑啼血般的淒怨欲絕的情境了。詩人借“不忍聽”流鶯的哀啼強烈地抒發了自己的“傷春”之情—— 抱負成空、年華虛度的精神苦悶。
末句明寫流鶯,實寓自身,讀來既像是詩人對無枝可棲的流鶯處境的關心,又像是詩人從流鶯哀啼聲中聽出的寓意,更像是詩人自己的心聲,語意措辭之精妙,可謂臻於化境。
- 參考資料:
- 1、蕭滌非 等 .唐詩鑒賞辭典 .上海 :上海辭書出版社 ,1983 :1210-121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