詠物詩詞,義兼比興,講求氣象,自然容易受到好評。蘇軾是詠物能手,他的詩詞中既有托諷深遠的名篇,也有刻畫精工的妙製,像這首詠橘詞,可謂“寫氣圖貌,既隨物以宛轉;屬采附聲,亦與心而徘徊”(《文心雕龍·物色》),巧言切狀,體物細微,雖無深刻的思想內容,卻飽有餘味。
作者借詠橘之題材以抒發自己清新高潔之性情。上片借寫菊與荷經受不住寒霜的摧殘,寫出橘樹耐寒的品性和它在尾前屋葉生長的繁盛景況。下片寫出品嚐新橘的情狀和橘果的清香,一個‘“驚”字,一個“怯”字,用得十分巧妙精當,頗能傳出品嚐者的神態,結句更以“三日手猶香”來誇張、突出橘果之香。
“菊暗荷枯一夜霜”,先布置環境。詠物詞,特別是詠小物的詞,往往由於題材狹窄,難以展開,低手為之,易成枯窘。東坡才大,先在題前落筆,下文便有餘地抒發。唐人皮日休《石榴歌》首句“蟬噪秋枝槐葉黃”,同此手段。“菊暗荷枯”四字,是東坡《贈劉景文》詩“荷盡已無擎雨蓋,菊殘猶有傲霜枝”的概括。“一夜霜”,經霜之葉,橘始變黃而味愈美。晉王羲之帖:“奉橘三百枚,霜未降,未易多得。”又白居易《揀貢橘書情》詩:“瓊漿氣味得霜成。”皆可參證。
“新苞”句,輕輕點出題目。橘有皮包裹,故稱新苞。又因橘樹常綠,淩寒不凋。《楚辭·橘頌》:“綠葉素榮,紛其可嘉兮。”沈約《橘》詩:“綠葉迎露滋,朱苞待霜潤。”東坡用“新苞綠葉”四字,描寫自然,再以“照林光”描繪之,可謂得橘之神了。“竹籬茅舍出青黃”,好在一“出”字。竹籬茅舍,掩映於青黃相間的橘林之中,可見橘樹生長之盛,人家環境之美,一年好景,正當此時。上片三句,純是賦體,不雜一點抒情成分,然詞人對橘的喜愛之情自見於字裏行間。
過片二句,寫嚐橘的情狀。擘開橘皮,芳香的油腺如霧般噴濺;初嚐新橘,汁水在齒舌間如泉般流淌。“香霧”、“清泉”之喻,大概是東坡頗為得意的,他的《食柑》詩也有“清泉簌簌先流齒,香霧霏霏欲噀人”之句,葉來南宋詩人曾幾更把它壓縮為“流泉噴霧真宜酒”(《曾宏甫分餉洞庭柑》)一語了。此詞中“驚”、“怯”二字,活畫出女子嚐橘時的嬌態。驚,是驚於橘皮迸裂時香霧濺人,怯,是怯於橘汁的涼冷和酸味。末句點出“吳姬”,實際也點明新橘的產地。吳中產橘,尤以太湖中東西兩洞庭山所產者為最著,洞庭橘在唐宋時為貢物。詞中謂“三日手猶香”,著意誇張。以此作結,餘音不絕,亦自有“三日繞梁”之妙。
- 參考資料:
- 1、唐圭璋 等.唐宋詞鑒賞辭典(唐五代北宋卷):上海辭書出版社,1988:733-734
- 2、朱靖華.蘇軾詞新釋輯評:中國書店,2007:756-7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