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詩中“數騎”和“敢”字都是經過鍛煉的字眼。隻用三個字就表現了安祿山叛軍的強壯和官軍的怯弱。“青是烽煙白人骨”這一句,本來應該說“青是烽煙,白是人骨”。縮成七言句隻好省略一個“是”字。《同穀歌》有一句“前飛鴐鵝後鹙鶬”,本來是“前飛鴐鵝,後飛鹙鶬”。省略了一個“飛”字。又《李潮八分小篆歌》有一句“秦有李斯漢蔡邕”,省略了一個“有”字。這種句法,僅見於七言古詩,五言詩中絕對不可能有。七言律詩中也少見。“青是烽煙白人骨”止是一個描寫句,“白人骨”還屬於誇張手法。陣亡士兵的屍體暴露在荒野裏,至少要幾個月才剩一堆白骨。杜甫此句,隻表現“屍橫遍野”的情景。他有一首《釋悶》詩,其中有一聯道:“豺狼塞路人斷絕,烽火照夜屍縱橫。”也是寫戰後的原野,它和“青是烽煙白人骨”是同一意境的兩種寫法。
此詩第二聯寫安祿山部隊的強悍,第三聯是其後果,所以寫官軍死亡之慘。而在敘述同一事件的另一首詩《悲陳陶》裏,第二聯寫官軍士氣怯弱,無戰鬥力;第三聯是其後果,所以寫“群胡”的飛揚跋扈。可見杜甫從兩個不同的角度來描寫同一事件的藝術手法。第四聯是寫被困在長安城內的人民和作者自己的思想感情。陳陶斜一敗之後,長安城中的人民在痛哭之餘,還希望官軍馬上再來反攻。可是在青阪再敗之後,人民知道敵我兵力相差甚遠,隻得放棄“日夜更望官軍至”的念頭。杜甫在長安城中,聽到唐軍戰敗的消息,心中非常焦急。而隻好設想托人帶信給官軍,希望他們好好整頓兵力,待明年再來反攻。這兩首詩的結尾句深刻地表現了人民對一再成敗的官軍的思想感情的合於邏輯的轉變。
《杜詩鏡銓》引用了邵子湘的評語雲:“日夜更望官軍至,人情如此;忍待明年莫倉卒,軍機如此。此杜之所以為詩史也。”這個評語,反映出邵子湘認為兩個結句有矛盾,因此他把《悲陳陶》的結句說是人民的感情如此;把《悲青阪》的結句說是軍事形勢有這樣的需要。他以為這樣講可以解釋矛盾。其實是似是而非。要知道,“軍機如此”,也同樣是長安城中人民聽到青阪之敗以後的認識和感情。杜甫寫的正是人民思想感情的轉變,根本不能以為兩首詩的結句有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