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詩題目特別,《詩經》大多是取首句語詞為題,有的雖不是首句,但亦是詩中的語詞,而“常武”一詞不見於該詩,故說詩者議論紛紜。《毛詩序》謂其意是“有常德以立武事,因以為戒然”;朱熹《詩序辨說》申此說“蓋有二義:有常德以立武則可,以武為常則不可,此所以有美而有戒也”,對此,姚際恒《詩經通論》駁道:“詩中極美王之武功,無戒其黷武意。毛、鄭亦無戒王之說,然則作《序》者其腐儒之見明矣。”王質《詩總聞》謂“自南仲以來,累世著武,故曰常武”:方玉潤《詩經原始》以為“常武”是樂名,他說:“武王克商,樂曰《大武》,宣王中興,詩曰《常武》,蓋詩即樂也。”近人或以為古常、尚通用,“常武”即尚武,與詩旨正合。
此詩讚美周宣王率兵親征徐國,平定叛亂,取得重大的勝利。詩人的敘述基本按照事件的發展:首章寫宣王委任將帥並部署戰備任務;第二章通過尹氏向程伯休父下達作戰計劃。這兩章著重記述史實,一一交代重要人物,雖然極為簡括,但卻把形勢、任務、目標乃至進軍路線都說清楚了。這自然是最高統帥宣王的傑作,詩人以最簡潔的筆法,表現了宣王胸有成竹、指揮若定的氣魄與指揮才能。
第三章寫進軍。詩人先從“我方”著筆:天子親征,沉穩從容,戰士行軍,不緊不慢,充滿一種勝券在握的堅定信心。而敵方,在詩人筆下則是另一番景象:徐方陣營騷動、震恐,以致如五雷轟頂,倉皇失措。一鎮定,一驚慌,兩相對照,顯示出王師強大的力量,未戰已先聲奪人。
第四章寫王師進擊徐夷。詩人以天怒雷震,比喻周王奮發用武;以猛虎怒吼,比喻官兵勇敢,極力突出王師驚天動地的氣勢。以此擊徐,無異泰山壓頂,自然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王師迅疾深入淮河腹地,切斷了徐淮的聯係,還俘獲了大批叛軍,進而紮營於此,為剿滅敵人作準備。全章八句,前用比,後用賦,寥寥幾筆便勾勒出了進軍的形勢,充分顯示出王師的壓倒優勢。第五章寫王師的無比聲威。詩人滿懷激情,借助精巧選詞,串聯比喻、排句,飽蘸筆墨,歌唱王師。這是全詩最精彩的部分。
第六章寫王師凱旋,歸功天子。詩人先頌揚天子計謀允當,再說勝利是“天子之功”,然後寫到王下令“還歸”,敘述次第井然。“王曰還歸”回應篇首“王命卿士”,一反映今日勝利的躊躇滿誌;一表現昔日大敵當前的凝重心境,前後鮮明對照,首尾相連,結構完善。此章造句頗奇特,雙句、單句“徐方”二字交替使用,方玉潤《詩經原始》評曰:“‘徐方’二字回環互用,奇絕快絕!”詩人反覆提出“徐方”,正見出對這次平徐勝利的特別重視與喜悅。徐為淮夷大國,屢與朝廷抗衡,今已降服來朝,自然極為可喜可賀,要津津樂道;同時又是天子親征,詩人怎能不張大其功,宣揚徐方“既來”、“既同”、“來庭”、“不回”。可見連用四個“徐方”既是內容使然,又是抒情誌感的需要,並非故意造奇。
中國古代敘事詩不很發達,但如《大雅·常武》一詩,盡管在細節的敘述上精詳遠不及古希臘羅馬的史詩,卻也神完氣足,其敘事虛寫與實寫的巧妙結合,尤為一大特色,從詩歌藝術上說,即使與古希臘羅馬史詩相比,似也不遑多讓。
- 參考資料:
- 1、薑亮夫 等.先秦詩鑒賞辭典.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1998:630-6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