詞的上片寫景,由遠至近。首句“煙水闊”,從遠大處落筆,視野開擴,展現出遼闊蒼茫的天景色。
“高林”以下四句,景物漸漸拉近,仰觀俯視,頗有聲色。夕陽西下,高樹搖風,一個“弄”字,氣勢全出。樹上的哀蟬,已是“病翼經秋”,叫聲淒切婉轉。
搗衣石著一“碧”字,青苔綠水,都在眼中,石井欄稱為“銀床”,極見潔淨清朗,耳聞度韻,目見“飄葉”。這四句,色彩冷淡,聲響淒清,有層次地描繪出一幅湖天秋暮圖。在這背景下,“衣濕”二句才出現了感懷秋傷的人。桐陰久立,寒露沾衣,時已由暮入夜,不由得詞人心緒翻滾。“采涼花,時賦秋雪”,頗似方嶽的“黯西風,吹老滿汀新雪”(《齊天樂》)。
張炎的“折蘆花贈遠,零落一身秋”,命意相近,卻更為精微。向來詩詞裏一見到蘆花,自然就聯想到《詩經》中所言的“秋水伊人”。這就自然地引入了別恨。“歎輕別”,追悔疇昔的離別,慨歎現時的相見無期。階下蟋蟀泣訴低嗚,仿佛替人傳出滿懷的幽怨。
以下緊接別恨作進一步的傾訴。“客思”二句,極寫胸懷鬱結之狀,秋聲商調淒楚徘徊,以至不能自勝,反複吟唱中不覺敲缺了唾壺,足見心中之愁苦。
“怨歌長、瓊壺暗缺”。語出清真《浪淘沙》“怨歌永,瓊壺敲盡缺”,而沉痛過之。“翠扇”三句,描寫殘荷凋零景象,寫出秋思之深沉悠長。恩疏、香褪、消歇,漸進的過程是漸淡漸遠,“翻成消歇”乃出於意料之外,而這麽三句,也就可知他追憶往事之多,時間之長,情意執著真切,以至於無法排解,揮之不去。“玉骨西風”,俊爽高潔,自是一片清境,而所懷之人不能與之共感秋思,真是莫大的遺恨。這與李太白的“相思相見知何日,此時此夜難為情”同一神理。寫到此處,讀者似覺言語道盡,該是弦絕響歇了,可是,筆鋒突轉,“楚簫咽”,簫聲幽咽,嫋嫋飄來,更使愁緒為織無以排解。是誰在幽淡的月光下,倚著西樓吹奏呢?結尾即景,以問作結,令人回味不已,頗有餘音繞梁之感。
全首結構嚴密,井然有序,語言精煉,著筆清雅,確為千錘百煉之作。感秋懷人的客愁別恨,不滯實事,亦不直言,而是憑借最具特征的事物的描寫,逐層烘染,委委道出。讀者在體會蟬聲、蛩聲、砧聲、簫聲中、浮想聯翩,情緒隨之起伏,不由得感到了作者秋思的悠長纏綿,不禁要與之一道感慨嗟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