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柯子·山冥雲陰重》評析

詩詞分工、各守畛域的傳統觀念,對宋詞的創作有很深影響。諸如“田家語”、“田婦歎”、“插秧歌”等宋代詩歌中常見的題材,在宋詞中卻很少涉及。這首詞描述了,農民的勞動生活,流露出與之聲息相通的質樸向上的感情,因而值得珍視。上片以景語起:山色昏暗,彤雲密布,寒雨將至。在總寫環境天氣之後,收攏詞筆,語及近景,數枝凝聚水珠、楚楚堪憐的嬌花,映入眼簾。如若順流而下,則圍繞“啼紅”寫心抒慨,當是筆端應有之義。但接下來兩句,卻奉勸騷人詞客,勿以惜花為念,莫作悵惘愁思,可謂筆鋒靈活心思脫俗。下片又複宕開,將筆觸伸向田壟阡陌,“朝朝出”、“處處通”對舉,言簡意賅勾勒不避風雨、終歲勞作的農民生活。遂引出“人間辛苦是三農”的感歎。“三農”,指春耕、夏種、秋收。五穀豐登,是農民們一年的希望。在這重陰欲雨的時刻人們盼望的是有充足的雨水,能犁耕作。至於惜花傷春,他們既無此餘暇,也無此閑情。

每當“做冷欺花”(史達祖《綺羅香》語)時節,“凍雲黯淡天氣”(柳永《夜半樂》語),文人墨客常會觸物興感,抒發憐惜情懷。這些作品,大抵亦物亦人,亦彼亦已,匯成宋詞的一片汪洋。雖有深摯、浮泛之別,也自有其價值在。不過,縈牽於個人的遭際,囿於一已的狹小天地,則是其大部分篇章的共同特點。這首《南柯子》卻不同,即將因風雨吹打而飄零的幽豔啼紅,和終年勞碌田間而此刻盼雨耕種的農民,由目睹或聯想而同時放到了作者情感的天平兩端。

它不在惜花傷春舊調上的和弦,而是另辟蹊徑的新聲。作者的目光未為仄狹的自我所囿,感情天地比較開闊。一掃陳思,立意不俗。

蘇軾、辛棄疾等也寫過一些描寫鄉村生活的詞作,也傾注了熱愛農村、關心農事的情感,他們所作,常如一幅幅民俗畫,蘇軾作於徐州太守任上的一組《浣溪沙》(“照日深紅暖見魚”等五首)是如此,辛棄疾《清平樂。村居》的筆觸更為細膩入微。王炎的這首詞則顯示了不同的特色,作者的感情主要不是熔鑄在畫麵中,而是偏重於認知的直接表述,理性色彩較濃,因而,寫到農民的生活,如“蓑笠朝朝出,溝塍處處通”,也采取比較概括的方式,不以描繪的筆墨取勝。

宋代有兩個王炎,均有詞作傳世。此篇作者字晦叔,號雙溪,婺源(今屬江西)人,孝宗幹道五年進士,有詞集《雙溪詩餘》。其“不溺於情欲,不蕩於無法”《雙溪詩餘自序》的宗旨,在這首風調樸實的《南柯子》中也得到了充分體現。此詞不取豔辭,不貴用事,下字用語亦頗經揣摩,如“幽豔濕啼紅”寫花在雨意濃陰中的姿態就相當生動。不過此詞亦有缺陷,全篇語多淺易、含蘊稍欠.

原文《南柯子·山冥雲陰重》

[宋代] 王炎

山冥雲陰重,天寒雨意濃。數枝幽豔濕啼紅。莫為惜花惆悵對東風。
蓑笠朝朝出,溝塍處處通。人間辛苦是三農。要得一犁水足望年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