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武廟》鑒賞

“蘇武魂銷漢使前,古祠高樹兩茫然”兩句分點“蘇武”與“廟”。第一句著筆就寫蘇武突然見到漢使,得知他已經獲釋可以回國時悲喜交加的激動心情。漢昭帝時,匈奴與漢和親。漢使到匈奴後,得知蘇武尚在,乃詐稱漢朝皇帝射雁上林苑,得蘇武係在雁足上的帛書,知武在某澤中,匈奴方才承認,並遣武回國。首句是想象蘇武初次會見漢使時的情景。蘇武在異域渡過漫長歲月,曆盡艱辛,驟然見到來自漢朝的使者,表現出極為強烈、激動、複雜的感情。這裏有辛酸的追憶,有意外的驚愕,悲喜交加,感慨無窮,種種情緒,一時奔集,難以言狀,難以禁受。詩人以“魂銷”二字概括,筆墨精煉,真切傳神,“魂銷”二字栩栩如生地描繪出蘇武當時內心與外在的的的非常情態,深刻地顯示出其思國若渴的愛國精神,這句是蘇武生前事跡的一個特寫鏡頭。第二句由人到廟,由古及今,描繪眼前蘇武廟景物。“古祠高樹”,寫出蘇武廟蒼古肅穆,渲染出濃鬱的曆史氣氛,寫蘇武廟中的建築與古樹本是無知物,它們都不知道蘇武生前所曆盡的千辛萬苦,更不了解蘇武堅貞不屈的價值,寄寓了人心不古、世態炎涼的感歎。透露出詩人崇敬追思之情。李白《蜀道難》:“蠶叢及魚鳧,開國何茫然。”茫然即渺然久遠之意。古祠高樹兩茫然,是說祠和樹都年代杳遠。這就為三、四兩句轉入對蘇武當年生活的追思緬想創造了條件。

“雲邊雁斷胡天月,隴上羊歸塞草煙”描繪的是兩幅畫,是用逆挽法來追憶蘇武生前的苦節壯舉,懷念蘇武崇高的愛國精神。上一幅是望雁思歸圖。在寂靜的夜晚,天空中高懸著一輪帶有異域情調的明月。望著大雁從遙遠的北方飛來,又向南方飛去,一直到它的身影逐漸消失在南天的雲彩中。這幅圖畫,形象地表現了蘇武在音訊隔絕的漫長歲月中對故國的深長思念和欲歸不得的深刻痛苦,不僅敘出了蘇武被流放北海時與國音訊斷絕的史實,而且表現出蘇武隻要一息尚存就念念不忘故園,每天希望鴻雁傳書於國、直盼到月上中天的愛國忠心。這句主要寫蘇武思國的心境。下一幅是荒塞歸牧圖。在昏暗的傍晚,放眼遠望,隻見籠罩在一片荒煙中的連天塞草,和丘隴上歸來的羊群,主要寫他胡地牧羊時環境的艱辛、荒涼,表現出貧賤不能移其愛國之誌的胸懷。這幅圖畫,形象地展示了蘇武牧羊絕塞的單調、孤寂生活,概括了幽禁匈奴十九年的日日夜夜,環境、經曆、心情相互交觸,渾然一體。頷聯兩句是從廣闊的空間角度來寫蘇武留胡時內心與外在動態、環境。

“回日樓台非甲帳,去時冠劍是丁年”兩句寫蘇武“回日”所見所感,從相隔迢遙的時間的角度上寫蘇武出使和歸國前後的人事變換。第一句句說蘇武十九年後歸國時,往日的樓台殿閣雖然依舊,但武帝早已逝去,當日的“甲帳”也不複存在,流露出一種物是人非、恍如隔世的感慨,隱含著對武帝的追思。史載蘇武“始以強壯出,及還,須發盡白”。李陵《答蘇武書》中也有“丁年(壯年)奉使,皓首而歸”之句。第二句說回想當年戴冠佩劍,奉命出使的時候,蘇武還正當壯盛之年。“甲帳”、“丁年”巧對,向為詩評家所稱。此聯先說“回日”,後述“去時”,詩評家稱之為“逆挽法”,認為可以“化板滯為跳脫”(沈德潛《唐詩別裁》)。其實,由“回日”憶及“去時”,以“去時”反襯“回日”,更增感慨。蘇武出使是漢武帝為之賜節餞行,他自己那時也正在壯年,可是歸漢之“回日”,漢室江山雖然依舊,然而人事卻迥然有異於前了,這裏麵包含了極其深沉的感。“回日”句是寫朝廷人事的變更,“去時”暗示了蘇武個人生命曆程的轉換,兩句通過對時間轉換的形象描繪,顯示了蘇武留胡時間之長,讀者從此也可以想象到十九年中蘇武所經受的磨難之多。

“茂陵不見封侯印,空向秋波哭逝川”二句謂蘇武曆經生死苦難而不失漢節,回來後竟不得封侯,隻能空向秋波悲歎年華已逝,表露出作者對刻薄寡恩的天子的深沉怨恨。末聯集中抒寫蘇武歸國後對武帝的追悼。漢宣帝賜蘇武爵關內侯,食邑三百戶。武帝已經長眠茂陵,再也見不到完節歸來的蘇武封侯受爵了,蘇武隻能空自麵對秋天的流水哭吊已經逝去的先皇。史載李陵勸降時,蘇武曾說:“武父子之功德,皆為陛下所成就。……兄弟親近,常願肝腦塗地。今得殺身自效,雖蒙斧鉞湯鑊,誠甘樂之。”回國後,昭帝“詔武奉一大牢謁武帝園廟”。這種故君之思,是融忠君與愛國為一體的感情。最後一筆,把一個帶著曆史局限的愛國誌士的形象,更真實感人地展現在我們麵前。

晚唐國勢衰頹,民族矛盾尖銳。表彰民族氣節,歌頌忠貞不屈,心向故國,是時代的需要。杜牧《河湟》詩雲:“牧羊驅馬雖戎服,白發丹心盡漢臣。”溫庭筠這首詩,正塑造了一位“白發丹心”的漢臣形象。

參考資料:
1、劉學鍇 等.唐詩鑒賞辭典.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1983:1123-1124

原文《蘇武廟》

[唐代] 溫庭筠

蘇武魂銷漢使前,古祠高樹兩茫然。
雲邊雁斷胡天月,隴上羊歸塞草煙。
回日樓台非甲帳,去時冠劍是丁年。
茂陵不見封侯印,空向秋波哭逝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