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調歌頭·賦三門津》鑒賞

這是一首賦寫三門峽雄險氣勢的詞篇。在曆史上,三門峽以其奇偉險壯而名世,吸引著無數騷人墨客賦詩為文,留下了不少名篇佳製。元氏此作,筆力雄放,氣勢縱橫,想象豐富,實為曆代詠三門峽作品中難得的名篇。

起首一句,與李白詩“黃河之水天上來”所造之境極為相似。就視覺而言,詩人眼中的黃河水當是由遠至近,從高到低,自九天之上飛瀉而下;洶湧澎湃、奔流不息的水流給人心理上造成強烈的震蕩,形成極大的反差,具有驚心動魄的藝術效果。而在“黃河九天上”之後,又緊接以“人鬼瞰重關”一句,是說河水俯瞰著人鬼重關。由仰視而俯瞰,由遠而及近,物象也由模糊而趨具體。這兩句把黃河水收束到三門峽中,使景物落到實處;雖未見一“險”字,但已險象環生。由於有了這兩句交代,“長風怒卷高浪,飛灑日光寒”也就水到渠成。河流落差極大,峽水極深,關隘重重,必然造成世所罕見的奇觀,自然會有長風高浪,一定形成“怒卷”之勢。而在長風巨浪下,水花四濺,水汽氤氳,使得本來給人以溫暖的日光也顯得寒氣森森。這不僅僅是詩人的感覺,也的確是天設地造的自然奇觀。以上四句,詩人揮如椽巨筆,挾風帶浪,創造了一種雄奇而迷人的境界,極現一個“險”字。至此,詩人仍覺意猶未盡,又連用兩個比喻:“峻似呂梁千仞,壯似錢塘八月。”呂梁山,在今山西省離石縣東北,山勢奇險,是晉西高原的骨幹。《列子·黃帝》篇雲:“孔子觀於呂梁,懸水三十仞,流沫三十裏,黿鼉魚鱉之所不能遊也。”三門峽距呂梁山較近,其險峻處相類。如果說這是詩人就近取譬的話,那麽用錢塘江八月來潮時的雄壯氣勢來比三門峽水流之急,則為遠喻。此二景,一北一南,皆以雄奇名世,用來比喻三門峽,是再恰切不過的了;再加冠以“峻”、“壯”二字,來明言三門峽之奇險壯闊,可謂淋漓盡致。這兩句貼切的比喻,既豐富了全詞的內容,又為讀者打開了一個馳騁想象的藝術洞天。接著,詞人又收以“直下洗塵寰”一句,則更加突出了黃河水的淩空直下,具有衝洗整個人世間的豪壯氣概。“萬象入橫潰,依舊一峰閑。”前句仍接前麵所蓄之勢,言黃河水勢之大,筆勢奇橫;後句卻一頓而轉,寫三門峽中砥柱山之穩,筆鋒驟斂。一動一靜,相映成趣。由開篇而來的脫韁野馬般的氣勢,頓然收住,閑和平穩。

下闋筆勢雖由斂而舒,但基調卻由豪壯激蕩變為鬱勃不平。“仰危巢,雙鵠過,杳難攀”三句,緊接上闋末尾“依舊一峰閑”而來,寫砥柱山上除了鳥兒在上麵築巢,天鵝從那裏飛過外,從來人跡罕至,難以攀登。一“仰”字,既抬起氣勢,又轉移視角。從“人間此險何用,萬古秘神奸”以下,全詞由寫景轉為抒發感慨。這兩句是表達人世間要這等險要之地也沒有什麽派上用場,自古以來,無非是為作怪的鬼神提供場所罷了。“不用燃犀下照,未必做飛強射,有力障狂瀾。”前兩句分別用了兩個典故。“燃犀下照”,指《晉書·溫嶠傳》所載,溫嶠“至牛渚磯,水深不可測。世雲其下多怪物,嶠遂燃犀角而照之。須臾,見水族複滅,奇形異狀或乘馬車著赤衣者”。後指洞察奸邪。“佽飛”,是漢武帝時官名,掌管弋射鳥獸,這裏取其輕疾善射之意。在詩人看來,燃犀洞察妖物的溫嶠也好,輕疾善射的做飛也好,都用不著。因為,他們都未必能挽狂瀾於既倒。那麽,能“力障狂瀾”就隻有那巋然不動的砥柱山。“喚取騎鯨客,撾鼓過銀山。”則又說,隻有那漫遊江海的騎鯨豪客,才能擊著鼓,穩渡波濤如銀山般疊起的三門峽水。筆酣墨飽,縱抒豪情。

此詞純以氣勢勝。上片多寫景,下片多抒情、議論。但就全詞而言,寫景、抒情、議論又融為一體;詩人既寫出了三門峽雄險的氣勢,又融進了自己的人生體驗;景物雄偉壯闊,感慨亦激憤難平。

參考資料:
1、蕭滌非 劉乃昌主編 .《中國文學名篇鑒賞·詞賦卷》 :山東大學出版社 ,2007年 :189 .

原文《水調歌頭·賦三門津》

[金朝] 元好問

黃河九天上,人鬼瞰重關。長風怒卷高浪,飛灑日光寒。峻似呂梁千仞,壯似錢塘八月,直下洗塵寰。萬象入橫潰,依舊一峰閑。
仰危巢,雙鵠過,杳難攀。人間此險何用,萬古袐神奸。不用燃犀下照,未必佽飛強射,有力障狂瀾。喚取騎鯨客,撾鼓過銀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