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戀花·出塞》賞析

這首小詞通過對塞外古戰場的描寫,抒發了對曆代興亡和曆史變遷的感慨。

詞的上片寫景,描寫塞外古戰場的荒涼景象。

“今古河山無定據”,是說從古至今,政權更迭,江山輪回,興替衰亡,沒有一個絕對的標準。而該句將詞人的“出塞”放在這樣廣闊的曆史空間中來寫,自會給讀者留下不一般的感受。“畫角聲中,牧馬頻來去”,頗具動感,既是寫實,突出邊塞風物的卓異,給人身臨其境之感;又像虛寫,如同曆史上無數紛爭的一個縮影,讓人想象塞外仍是戰爭頻仍。該句為詞人下麵的敘事創設特殊的背景,並借此揭示事件的悲劇意蘊。

“滿目荒涼誰可語?西風吹老丹楓樹。”二句仍用描寫,放眼望去,整個塞北,平沙萬裏,荒漠淒涼,連個說話的人也很難找到。西風颯颯,隻有那幾株楓樹,又一次被吹紅了葉子。使人聯想起為爭奪這塊土地鏖戰廝殺時屍橫遍野、血流成河的慘象。這些紅葉,又一次把人帶進了對曆史的回憶,加深了作品的縱深的曆史感。

詞的下片抒情,寫自己出塞的感觸。

“從前幽怨應無數”,當年昭君出塞時一定是“幽怨無數”吧!但從後來的情形推想,這“幽怨”則是橫無際涯,深不見底。“鐵馬金戈”,讓人想到的是英雄建功立業的豪情,但又有誰知曉與這豪情並置的竟是昭君無盡的“幽怨”啊!“鐵馬金戈,青塚黃昏路”,兩種景致,兩種風格,反差之大,讓善良的心靈何其痛哉!這不正是“誰可語?”的原因嗎?若把曆史比為一部長卷的話,那“鐵馬金戈”的場景隻是其中的插頁,而“青塚黃昏路”的悲涼卻浸透著整個書卷。而詞人的這種感受又是如何傳達的呢?

“一往情深深幾許?深山夕照深秋雨”,一問一答,看似漫不經心,實則沉痛至極。“深山夕照”已經讓人感覺悲涼,而“深秋暮雨”則程度更重。意象遞進疊加,既深化昭君“幽怨”的表達,也讓讀者感受詞人漸趨悲涼以至不堪悲涼之苦。如此以景結情,含蓄雋永。

漢元帝時,昭君奉旨出塞和番,在她的溝通和調和下,匈奴和漢朝和睦相處了六十年。她死後就葬在胡地,因其墓依大青山,傍黃河水,所以昭君墓又被稱為“青塚”,杜甫有詩“一去紫台連朔漠,獨留青塚向黃昏”,納蘭由青塚想到王昭君,問她說:“曾經的一往情深能有多深,是否深似這山中的夕陽與深秋的苦雨呢。”作為康熙帝的貼身侍衛,作者經常要隨聖駕出巡,所以他的心中也充滿了報國之心,但他顯然不想通過“一將功成萬骨枯”的方式來成就自己的理想抱負,所以在尾句中作者又恢複了多情的本色,他以景語結束,將自己的無限深情都融人到無言的景物之中,在這其中,既包含了豪放,又充滿了柔情,甚至我們還會體味到些許的淒涼與無奈。

這首詞通過詩人“出塞”所見,描繪了眼前荒涼的和平景象,回顧曆史,總結出戰爭與和平兩種情況,是對中國曆史上王朝更替的規律性概括。因此毛澤東批注:“看出興亡”,肯定了這首詞的思想意義。

謝章鋌在《賭棋山莊詞話》中曾說過:“長短調並工者,難矣哉。國朝其惟竹坨、迦陵、容若乎。竹坨以學勝,迦陵以才勝,容若以情勝。”而讀完作者這首詞風蒼涼慷慨的詞作,可以得知謝氏此言不虛。

參考資料:
1、聶小晴,泉淩波,閆晗.《納蘭容若詞傳倉央嘉措詩傳合集》.北京:中國華僑出版社,2012:275
2、畢桂發.《毛澤東評點曆代名家詞賞析》.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06:1011-1012

原文《蝶戀花·出塞》

[清代] 納蘭性德

今古河山無定據。畫角聲中,牧馬頻來去。滿目荒涼誰可語?西風吹老丹楓樹。
從前幽怨應無數。鐵馬金戈,青塚黃昏路。一往情深深幾許?深山夕照深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