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謁金門·風乍起》賞析二

這首詞寫貴族女子在春天裏愁苦無法排遣和希望心上人到來的情景。

一開頭寫景:風忽地吹起,把滿池塘的春水都吹皺了。這景物本身就含有象征意味:春風蕩漾,吹皺了池水,也吹動了婦女們的心。用一個“皺”字,就把這種心情確切地形容出來。因為是春風,不是狂風,所以才把池水吹皺,而還不至於吹翻。女主人公的心情也隻是像池水一樣,引起了波動不安的感覺。麵對著明媚的春光,她的心上人不在身邊,消磨這良辰美景頗費心思。她隻好在芳香的花間小路上,手挼著紅杏花蕊,逗著鴛鴦消遣。可是成雙成對的鴛鴦,難免要觸起女主人公更深的愁苦和相思,甚至挑起她微微的妒意,覺得自己的命運比禽鳥尚不如。她漫不經心地摘下含苞欲放的紅杏花,放在掌心裏輕輕地把它揉碎。通過這樣一個細節,深刻表現出女主人公內心無比複雜的感情。它意味著:盡管她也像紅杏花一般美麗、芬芳,卻被另一雙無情的手把心揉碎了。這寫得多麽細致,蘊藏著多麽深沉的感情,簡直是寫進人物的下意識領域中去了。

下片寫她懷著這樣愁苦的心情,一切景物都引不起她的興致。哪怕她把鬥鴨欄杆處處都倚“遍”,仍然是沒精打采。這個“遍”字,把她這種難捱按捺的心情精細地刻畫出來。她心事重重地垂著頭。由於頭垂得太久,以至頭上的碧玉搔頭也斜斜地下傾。這說明她已捱過一段很長的時間。她整天思念心上人,卻一直不見他來。忽然,她聽到喜鵲的叫聲。“喜鵲叫,喜事到。”或許心上人真的要來了。她猛然抬起頭,愁苦的臉上初次出現了喜悅的表情。作者寫到這裏,便結束了全詞。在一種淡淡的歡樂中閉起幕,像給女主人公留下一線新的希望。但喜鵲報喜難說有多大的可靠性。恐怕接連而來的,將是女主人公更大的失望和悲哀。盡管作者把帷幕拉上了,但讀者透過這重帷幕,還可以想象出無窮無盡的後景。

這首詞的思想內容,跟花間派詞人的大多數作品也差不多。可能作者另有寄托,但也不外個人的恩怨而已。這些都無多大價值。但它那細致、委婉而又簡練、生動的描寫手法,值得我們借鑒。

“風乍起,吹皺一池春水”和李璟《攤破浣溪沙》裏的“小樓吹砌玉笙寒”,都是傳誦千古的名句。據馬令《南唐書》卷二十一的記載,李璟曾責問馮延巳:“吹皺一池春水,幹卿何事?”嚇得馮延巳隻好涎著臉皮說:“未如陛下‘小樓吹砌玉笙寒’。”

參考資料:
1、張燕 注評.婉約詞.武漢:崇文書局,2017:14-15
2、陳立紅.婉約詞全鑒.北京:中國紡織出版社,2017:22-23
3、唐圭璋.唐宋詞鑒賞辭典.南京:江蘇古籍出版社,1986:151-153
4、唐圭璋 等.唐宋詞鑒賞辭典(唐·五代·北宋).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1988:95-97

原文《謁金門·風乍起》

[五代] 馮延巳

風乍起,吹皺一池春水。閑引鴛鴦香徑裏,手挼紅杏蕊。
鬥鴨闌幹獨倚,碧玉搔頭斜墜。終日望君君不至,舉頭聞鵲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