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曲起首二句,將古代兩則有關重陽節的著名典故巧妙地做了對比,以工整的對仗和緊密相連的內容引出下文的敘述和議論。其一見載於惠洪《冷齋夜話》:北宋潘大臨善作詩,然家甚貧。其友臨川人謝逸曾寫信問:“近新作詩否?”大臨答雲:“秋來景物,件件是佳句,恨為俗氣蔽翳。昨日清臥,聞攪林風雨聲,遂題壁曰:‘滿城風雨近重陽’。忽催租人來,遂敗意。隻此一句奉寄。”這就是著名的“一句詩”的故事。其二出自蕭統《陶淵明傳》:“九月九日出宅邊菊叢中坐,久之,滿手把菊,值弘送酒至;即便就酌,醉而後歸。”作者未必生活中真有如潘大臨那樣“催租人至”的掃興遭遇,這裏的“興為催租敗”,隻不過是對日常生活中各種俗務的典型性反映。本言“適興”而先言興“敗”,目的是突出“歡因送酒來”。後一句因為有了前一句的鋪墊,更加淋漓盡致地反襯出作者好酒酣酒快意欣喜的情態。這就是創作中的欲揚先抑手法。所以第三句順勢點出“酒酣時詩興依然在”。盡管不如意事如催租般拂人情興,但隻要有酒大醉,借助其神奇的功力,結果“詩興依然在”。這便將作者桀驁放曠的豪情和盤托出。
如果說首二句敗興和盡興的對比突出了人世間雅與俗的尖銳對立,那麽中間“黃花又開”和“朱顏未衰”二句則在紅黃對比之中,盡顯人與自然的和諧境界。菊花之盛開上承陶淵明九月九“滿手把菊”之典。紅顏未衰,則是作者表明自己是個充滿生活熱情的人,而不是個萬念俱灰、毫無易趣的行屍走肉。如此秋高氣爽的好時節,如何好的人生階段,“正好忘懷”。作者的酒興、詩興,都是摒除人世幹擾,“忘懷”的結果。忘懷的根據,一是“黃花又開”,二是“朱顏未衰”。前者代表了“西皋亭適興”的佳令和美景,後者則是作者壯誌未消,意欲有所作為的內心世界的發露。
小令至此,“適興”的題目已經繳足,妙在結尾又添上了兩句奇縱的豪語:“管甚有監州,不可無螃蟹。”這裏又是用典。歐陽修《歸田錄》卷二載:“往時有錢昆少卿者,家世餘杭人也。杭人嗜蟹,昆嚐求補外郡,人問其所欲何州,昆曰:‘但得有螃蟹無通判處則可矣。’”這則典故頗為疏狂放逸的文人所稱道,如蘇軾就有“欲向君王乞符竹,但憂無蟹有監州”的詩句。作者將錢昆有螃蟹、無監州的條件略作改動,“管甚有監州”,說明就是有監州在旁也沒有什麽了不得,顯示了蔑視官場桎梏的氣概。而“螃蟹”也是重陽節令之物,馬致遠《夜行船·秋思》套數中“帶霜分紫蟹,煮酒燒紅葉,想人生有限杯,渾幾個重陽節”就是一證。《世說新語》載東晉的狂士畢卓,曾有“右手持酒杯,左手持蟹螯,拍浮酒船中,便足了一生矣”的豪言。此曲中的“不可無螃蟹”,正是“歡因送酒來”的重申和補充。末尾的這兩句,同畢卓的豪言快語在精神氣質上是毫無二致的。
曲子表現出作者頗為疏狂放逸的文人性格和蔑視官場桎梏的氣概。全曲活用典故,一氣嗬成,毫無滯澀生硬之感。其橫放豪縱,深得散曲曲體的意理。
- 參考資料:
- 1、滕 森.元曲三百首彩圖館.北京:中國華僑出版社,2016:213
- 2、李雁 吳冰沁.元散曲經典品讀.北京:藍天出版社,2015:108-1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