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屈原賦》鑒賞

賈誼在賦中對屈原的遭遇表示的深切悼惜,其實就是對自身處境的傷感,因為兩人經曆有著太多的相似之處,他是將自己心中的憤慨不平與屈原的憂愁幽思融匯在一起,以表達對世間賢人失意、小人得誌這種不公平狀況的極大不滿。不過,在感情一致的前提下,賈誼並不讚同屈原以身殉國的行動。他認為盡管環境惡劣,也應當頑強地活下去,自己雖然將居住在卑濕的長沙,或許因此而不能長壽,但仍不願去自盡。

賈誼和屈原這種見解的差異,是因為他們具有不同的生死觀。屈原所懷的是儒家殺身成仁的思想,理想不能實現就不惜殉以生命;而賈誼除具有儒家思想外,還兼有盛行於漢初的道家曠達精神。所以,如將兩人 的作品加以對比,就可以發現在憂國憂民的憂患意識方麵,賈誼沒有屈原那樣深沉;在對自身理想的追求上,賈誼也不及屈原那麽執著,似乎他對世事顯得更豁達,更徹悟。 賈誼任長沙王太傅第三年的一天,有一隻鳥(貓頭鷹)飛入他的住宅。長沙民間認為貓頭鷹所到的人家,主人不久將會死去。賈誼謫居長沙本已鬱鬱不得誌,又湊巧碰上這事,更是觸景生情,倍感哀傷,便寫下《鵩鳥賦》,假借與鵬鳥的問答,抒發自己的懷才不遇之情,並用老莊“齊生死,等禍福”的思想來自我寬解。《鵩鳥賦》開始記述何年何月何日鳥入屋,主人以為怪事,便翻開策數之書進行占卜,所得到的回答是房主人將死去(或遠去)。主人占卜後要鳥告訴吉凶和死期的遲速。

通達的評述,企圖以此來求得自己精神上的解脫,但人們通過這些豁達的辭語,還是可以感覺到在賈誼曠達的精神世界中,其實還隱忍著深沉的悲哀! 賦是漢代文學的代表,是在楚辭基礎上發展而成的一種文體。漢賦大致分兩種,一種是直接摹仿屈原《離騷》體的騷體賦,一種是漢代新創的散體大賦,它日益發展,成為漢賦的主體。賈誼在長沙地區所作的《吊屈原賦》是漢初騷體賦的代表作,它和《鵩鳥賦》都作於長沙,所以長沙在漢賦的形成過程中具有重要作用。 賈誼任職長沙王太傅其間,雖然心情是憂鬱的,但並沒有忘懷對國家政治的關心。

如漢初朝廷準允民間鑄錢,賈誼就上書反對,他認為民間鑄錢有三弊:一、將有許多假錢;二、各地所鑄的錢會輕重不一,不利流通;三、鑄錢利厚,若吸引大量勞力投向鑄錢,便會影響農業生產。可惜意見未得到采納。

賈誼在長沙居住了四年多,他的活動和著述對長沙及湖南的文化影響很大。曆代長沙文人均為賈誼這位文化巨匠曾在自己故鄉生活過而感到自豪,許多詩人辭家以屈賈後人自命。賈誼故宅在今長沙市天心區太平街太傅裏,原建有賈太傅詞,漢之後許多文人曾來此憑吊。唐代劉長卿留下了“三年謫宦此棲遲,萬古惟留楚客悲”的詩句。明代李東陽寫過《賈太傅祠碑記》。祠前巷側有井,上斂下大,其狀如壺,相傳是賈誼所鑿,稱太傅井或壺井。因杜甫有“長懷賈誼井依然”的詩句,所以又稱長懷井。清代賈太傅祠有治安堂、瀟湘別墅、大觀樓、佩秋亭等建築。今尚存祠屋一間,宅內留有賈誼木雕像一座,表現了長沙人對這位漢賦大家的懷念與追憶。

作為一位才氣“陵軼飛免”的英才,賈誼留存下來的賦像他的鴻文巨論一樣“沾溉後人,其澤甚遠”。賈誼賦在賦史上具有“振其緒”之功。既上承楚騷的餘緒。又奠定了漢代騷體賦的基礎。在賈誼僅存的四篇賦中,《吊屈原賦》是以文辭清麗,抒情濃鬱而飲譽於世的。 “辭清而理哀”,劉勰對《吊屈原賦》的這一評價的確是中肯之語,道出了賈誼這篇短賦被曆代文人心慕手追的原因。賈誼的境遇與屈原相類似,因而在此賦中作者借屈原以自況,用清麗的言辭,抒寫出悲憤哀傷的感情。

原文《吊屈原賦》

[兩漢] 賈誼

誼為長沙王太傅,既以謫去,意不自得;及度湘水,為賦以吊屈原。屈原,楚賢臣也。被讒放逐,作《離騷》賦,其終篇曰:“已矣哉!國無人兮,莫我知也。”遂自投汨羅而死。誼追傷之,因自喻,其辭曰:

恭承嘉惠兮,俟罪長沙;側聞屈原兮,自沉汨羅。造讬湘流兮,敬吊先生;遭世罔極兮,乃殞厥身。嗚呼哀哉!逢時不祥。鸞鳳伏竄兮,鴟梟翱翔。闒茸尊顯兮,讒諛得誌;賢聖逆曳兮,方正倒植。世謂隨、夷為溷兮,謂蹠、蹻為廉;莫邪為鈍兮,鉛刀為銛。籲嗟默默,生之無故兮;斡棄周鼎,寶康瓠兮。騰駕罷牛,驂蹇驢兮;驥垂兩耳,服鹽車兮。章甫薦履,漸不可久兮;嗟苦先生,獨離此咎兮。

訊曰:已矣!國其莫我知兮,獨壹鬱其誰語?鳳漂漂其高逝兮,固自引而遠去。襲九淵之神龍兮,沕深潛以自珍;偭蟂獺以隱處兮,夫豈從蝦與蛭蟥?所貴聖人之神德兮,遠濁世而自藏;使騏驥可得係而羈兮,豈雲異夫犬羊?般紛紛其離此尤兮,亦夫子之故也。曆九州而其君兮,何必懷此都也?鳳凰翔於千仞兮,覽德輝而下之;見細德之險徵兮,遙曾擊而去之。彼尋常之汙瀆兮,豈能容夫吞舟之巨魚?橫江湖之鱣鯨兮,固將製於螻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