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神賦》寓意

對叔嫂之情的質疑

因魏明帝曹睿將《感甄賦》改名為《洛神賦》,世人多認為其寫作牽涉到曹植與魏明帝曹叡之母甄氏之間的一段錯綜複雜的感情。

宋人劉克莊卻說,這是好事之人乃“造甄後之事以實之”。明人王世貞又說:“令洛神見之,未免笑子建(曹植字)傖父耳。”清代又有何焯、朱幹、潘德輿、丁晏、張雲等人,群起而鞭撻之。

把他們的論點綜合起來,大概有如下幾點:

第一,納甄氏時曹丕18歲,甄氏23歲,而曹植僅13歲。對於一個比自己年長十歲的已婚女子曹植不太可能有過多的想法。丕與植兄弟之間因為政治的鬥爭,本來就很緊張,《感甄賦》若是為甄氏而寫,豈不是色膽包天,不怕掉腦袋了嗎?

第二,圖謀兄妻,這是“禽獸之惡行”,“其有汙其兄之妻而其兄晏然,汙其兄子(指明帝)之母而兄子晏然,況身為帝王者乎?”從曹植的為人看,雖也有行為放任、不拘禮法,但絕不會做出類叔嫂私通等有違倫理的事來。

第三,叔嫂情的傳說始自唐代李善注引《記》,此前400多年並無此說。而李善在《記》中所說的文帝曹丕向曹植展示甄後之枕,並把此枕賜給曹植,“裏老所不為”,何況是帝王呢?極不合情理,顯然屬無稽之談。

第四,《感甄賦》確有其文,但“甄”並不是甄後之“甄”,而是鄄(juàn)城之“鄄”。“鄄”與“甄”通。曹植在寫這篇賦前一年,任鄄城王。題名“感甄”實際是曹植在感傷身為鄄城王的自己。

第五,《感甄賦》一文,是“托詞宓妃以寄心文帝”,“其亦屈子之誌也”,“純是愛君戀闕之詞”,就是說賦中所說的“長寄心於君王”。曹植在賦中已表明“感宋玉對楚王神女之事,遂作斯賦”,是有感於宋玉的《神女賦》、《高唐賦》兩篇賦而作。可能是寫給其兄魏文帝曹丕的。

此隱喻君臣大義說較為流行。

原文《洛神賦》

[兩漢] 曹植

黃初三年,餘朝京師,還濟洛川。古人有言:斯水之神,名曰宓妃。感宋玉對楚王神女之事,遂作斯賦。其詞曰:

餘從京域,言歸東藩,背伊闕,越轘轅,經通穀,陵景山。日既西傾,車殆馬煩。爾乃稅駕乎蘅皋,秣駟乎芝田,容與乎陽林,流眄乎洛川。於是精移神駭,忽焉思散。俯則未察,仰以殊觀。睹一麗人,於岩之畔。乃援禦者而告之曰:“爾有覿於彼者乎?彼何人斯,若此之豔也!”禦者對曰:“臣聞河洛之神,名曰宓妃。然則君王之所見,無乃是乎!其狀若何?臣願聞之。”

餘告之曰:其形也,翩若驚鴻,婉若遊龍。榮曜秋菊,華茂春鬆。髣髴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颻兮若流風之回雪。遠而望之,皎若太陽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淥波。穠纖得中,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約素。延頸秀項,皓質呈露。芳澤無加,鉛華弗禦。雲髻峨峨,修眉聯娟。丹唇外朗,皓齒內鮮。明眸善睞,靨輔承權。瓌姿豔逸,儀靜體閑。柔情綽態,媚於語言。奇服曠世,骨像應圖。披羅衣之璀粲兮,珥瑤碧之華琚。戴金翠之首飾,綴明珠以耀軀。踐遠遊之文履,曳霧綃之輕裾。微幽蘭之芳藹兮,步踟躕於山隅。於是忽焉縱體,以遨以嬉。左倚采旄,右蔭桂旗。攘皓腕於神滸兮,采湍瀨之玄芝。

餘情悅其淑美兮,心振蕩而不怡。無良媒以接歡兮,托微波而通辭。願誠素之先達,解玉佩而要之。嗟佳人之信修,羌習禮而明詩。抗瓊珶以和予兮,指潛川而為期。執眷眷之款實兮,懼斯靈之我欺。感交甫之棄言兮,悵猶豫而狐疑。收和顏而靜誌兮,申禮防以自持。

於是洛靈感焉,徙倚彷徨。神光離合,乍陰乍陽。竦輕軀以鶴立,若將飛而未翔。踐椒途之鬱烈,步蘅薄而流芳。超長吟以永慕兮,聲哀厲而彌長。爾乃眾靈雜遝,命儔嘯侶。或戲清流,或翔神渚,或采明珠,或拾翠羽。從南湘之二妃,攜漢濱之遊女。歎匏瓜之無匹兮,詠牽牛之獨處。揚輕袿之猗靡兮,翳修袖以延佇。體迅飛鳧,飄忽若神。淩波微步,羅襪生塵。動無常則,若危若安;進止難期,若往若還。轉眄流精,光潤玉顏。含辭未吐,氣若幽蘭。華容婀娜,令我忘餐。

於是屏翳收風,川後靜波。馮夷鳴鼓,女媧清歌。騰文魚以警乘,鳴玉鑾以偕逝。六龍儼其齊首,載雲車之容裔。鯨鯢踴而夾轂,水禽翔而為衛。於是越北沚,過南岡,紆素領,回清揚。動朱唇以徐言,陳交接之大綱。恨人神之道殊兮,怨盛年之莫當。抗羅袂以掩涕兮,淚流襟之浪浪。悼良會之永絕兮,哀一逝而異鄉。無微情以效愛兮,獻江南之明璫。雖潛處於太陰,長寄心於君王。忽不悟其所舍,悵神宵而蔽光。

於是背下陵高,足往心留。遺情想像,顧望懷愁。冀靈體之複形,禦輕舟而上溯。浮長川而忘反,思綿綿而增慕。夜耿耿而不寐,沾繁霜而至曙。命仆夫而就駕,吾將歸乎東路。攬騑轡以抗策,悵盤桓而不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