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的前兩句,高度凝練地追述了杜甫親身遭際的戰亂背景。由於唐玄宗晚年的淫奢昏聵,觸發了長達八年的安史之亂。中原大地頓時驚惶紛亂,兩京相繼失陷,玄宗倉猝奔蜀,多年的繁華景象化作一片狼煙胡塵,大唐帝國的“太平盛世”從此一去不返。這是對曆史的沉痛回顧,也是對當世中原淪陷、金人主北的現實形勢的概括。詩人巧妙地抓住了曆史驚人重複的現象,在追念懷古的同時,又曲折地反映了當今國土淪喪的時世,一箭雙雕,天衣無縫。正如《唐宋詩醇》引張完臣所雲: “‘草草’二字,狀盡衰世景象,謂之詠少陵可,謂之自詠亦可。”
詩的後兩句,概寫杜甫亂後的遭遇及晚年寄居於此的情狀。當年肅宗初立,杜甫自淪陌的長安潛逃奔風翔投效,任左拾遺。長安光複,又隨駕入京。可是這樣忠心為國的老臣,卻因疏救宰相房瑭而不公正地被貶官華州司功參軍。適又遭受大饑荒,被迫奔蜀,流落西南。報國濟世壯誌不酬,憂國憂民之情難消,悲憤哀涼,輾轉萬裏。晚年時,窮困潦倒、貧病交迫,於是買舟東下歸裏。陸遊在龍興寺憑吊當年杜甫的寓居時,不禁聯想當時情勢,想象那時的詩聖在此的情狀,老詩人麵對淒涼蕭瑟的秋景,懷著孤寂、悲涼、憂憤的心境,獨佇寺門,諦聽陣陣洶湧悲壯的江濤聲。陸遊在詩後自注雲: “以少陵詩考之,蓋以秋冬間寓此州也。寺門聞江聲甚壯。”陸遊與杜甫所處的時代及個人的遭際十分類似,兩人的理想,追求與愛國精神也毫無二致,因而這陣陣江聲同樣敲擊著不同時代兩位大詩人的心房,悲壯嗚咽的江濤正是他們真實心聲的共同寫照。濤聲將大自然的景與詩人的情交融應合,也將古今兩位大詩人的心靈交融應合,吊古即是抒今,借前人之情來抒發自身的悲憤,大有“悵望千秋一灑淚,蕭條異代不同時”(杜甫《詠懷古跡》)的深沉感慨。
全詩吊古傷今,借曆史喻現實,借曆史人物表現自己的情懷。意境是博大的,一實一虛,是兩個時代的縮影。畫麵是廣闊的,萬裏風煙入畫幅。尤其令人驚歎的是;詩人善於把詩歌從千軍急進的宏大戰役,浪跡萬裏的苦難曆程,一下縮小到龍興寺門前,畫出孤獨者倚門而立,側耳而聽的死象,成為特寫鏡頭。江水在奔嘯,人物在靜聽,一靜一動,為全詩創造了感傷的氣氛,加濃了詩情。詩的風格,沉雄中不乏細膩;詩的結構,緊密中顯得鬆活,詩的語言,雄渾中透出樸素之美,確是一首吊古佳作。
- 參考資料:
- 1、霍鬆林.曆代絕句精華鑒賞辭典:陝西人民出版社,1993年:1097-1098
- 2、康錦屏,陳剛,劉揚體.陸遊名篇賞析: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1989年:101-104